叶畅愣住了。
这个……在常人看来,倒真正是美事、喜事,可在叶畅心中,却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娶一个妻子?
叶畅此世不是没有做过春梦,也不是没有起过好逑之心,但是,真正娶妻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动过。在他某种意识当中,将赐奴、小娘与响儿都当成了自己的子女,而且生活也相当充实,因此娶妻之事,完全没有提上他的日程。
“嫂嫂,你是玩笑吧?”
“如何是玩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你兄长不在了,我必须替你操这份心。”
叶畅猛然想到为兄长守灵那一日的尴尬,他心思剔透,顿时明白,方氏是为什么要给他寻一门亲事了。
“我暂时并无此意。”
“这可不由得你呢,十八岁再不成亲,便是官府也容不得,说不准官媒给你强行匹配一个。”方氏抿嘴一笑,只道这是叶畅面嫩:“你放心,那位章家娘子,我是亲眼见过的,虽不敢说倾城倾国,却也是个美人,而且知书达礼,性子温和,与十一郎当真是天作之合。”
这个嫂嫂还有几分当媒婆的天赋,说得天花乱坠,看模样,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成这个媒。
“这个……这个事情,嫂嫂只怕也作不得主,因为我如今是三房三支呢,上面还有父亲。”叶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推托了。
方氏点点头:“这倒也是,我这便写信给三叔,想必他也会同意此事。”
听得方氏给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写信,叶畅点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去了汴州,据闻是给人管事,叶曙进长安前曾经给他写信,将家中的情形说与他听,请他回来主持家务,结果却音讯全无。
方氏这封信,定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嫂嫂先不急此事,另有一事,需要嫂嫂操持。”叶畅想着给方氏寻些事情,这样就免得她始终去琢磨着为他说亲,而且他现在人手不足,方氏是少算既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人。
“何事?”
“嫂嫂当知,我在上半年雇了工匠琢磨造纸之事,如今纸已经成了——淳明,淳明,拿几张纸过来,每一样都拿!”
原本带着赐奴在亭子外小溪里摸虾的淳明哎了一声,然后快步跑走,不一会儿,他背着个筐子又跑了回来,筐子里盛的,几张纸。
方氏原本出身贵家,母亲甚至贵为公主,对于好纸并不陌生。因此,当淳明将纸呈到她面前时,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这是竹纸?”
此前以竹造纸,造出的纸糜烂不堪,根本无法使用,叶畅用的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造纸法,不但纸张漂亮结实,而且出纸率高,虽然比不上上等宣麻,却也是如今第一流的纸了。
“对,竹纸,每百张的成本,大约就是十五文,若是能大规模量产,更可以压至十文,比如今市面上的纸,可要便宜得多!”
如今市面上卖纸,根据离产地距离远近,百张是四十到五十文钱不等,而且纸质比不得方氏手中的纸。这让方氏甚为激动,她轻抚着这纸,琢磨了一会儿:“你的作坊,如今能有多少纸?”
“如今只有两个工匠,又只是试制,故此今年产纸不多,也就是百万张左右,我已经与覃家订了合约,明年包销他们的嫩竹,明年的产量,可以增至五倍。”
“嘶!”方氏吸了口冷气,眼睛猛然亮了,双颊浮起红晕,竟然不自觉中显示出一丝媚态!
不由得她不如此,她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脉,她实际上是武则天的曾孙女,虽然经过残酷的宫廷内斗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权力**,但对权力的兴趣,却转到了对钱上来。
她自己尚不知,只不过这一算来,每百张纸可以赚得二十文,今年的百万张纸就可以赚二十万钱,也就是两百贯——明年则可以赚一千贯,若是将作坊办到南方盛产毛竹的地方去,那么甚至可以每年赚万贯!
叶畅在长安城中弄足球联赛虽然可以收获不少进益,可是谁都知道那进益不是哪一家一户能独占的。而这造纸则不然,只要叶家能够控制住造竹纸的秘方,那么今年几年几十年,都将有稳定的巨额收入,一代人下来,甚至能够富可敌国。
“不过我不准备立刻将如此多的纸投入市场中去,嫂嫂可知这是为何?”
方氏呼吸略有些急促,她心中将造纸一年的收益算了又算,听得叶畅问起,这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知道,物多价贱,如今大唐读书之人,最多不过数十万之众,一年用的纸,也不过是数千万张,若是大量涌入,纸价必丢,所赚之利,反不及初。”
叶畅顿时对自己这小嫂子刮目相看!
果然,她心思灵动,目光深远,这个时代的闺中女子之身,竟然就明白供求与物价的关系。那么,选择她来主持造纸和衍生产业,再合适不过了。
“嫂嫂说的是,不过,卖纸获利终究有限,我还有一个想法,便是印书。”
“印书?你是说雕版?”
“不是雕版,直接上活字!”叶畅将什么是活字解说与方氏听,木活字自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因此,最初他决定用陶活字——他姐夫刘锟如今便在一个陶器窑里做事,叶畅早在去长安之前,便让他研究陶活字。
但是陶活字在烧铸之时容易出现膨胀、变形,刘锟又只能暗中做这件事,故此花费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才烧制出堪用的活字,数量也只有一千五百余字,这明显是不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