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比江宁还冷,钱玉宁整天呆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秋霜秋露每次前来请安都看见姨娘躺在床上,两人心想,她莫不是有病吧?可看她能吃能睡能说话,来了这十多天,脸上慢慢长了些肉,面色红润起来,看起来又不像有病的人。
这几天,绿柳别院都传开了,新来的姨娘是个懒人,每日里只是在床上睡,从不下地,就连用膳都是在床上。这些话,越传越邪乎,到最后竟成了,新来的姨娘是个有懒病的人,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已经长成了一个大胖子,而且她从来不出门,是因为见不得风,据说,风一吹,她的脸就会烂。
这一日,绿柳别院来了一个人,不错,这个人正是崔书言的奶娘张嬷嬷,张嬷嬷一来便指明要见新姨娘,莫简不敢怠慢,赶紧带了她去钱玉宁所住的写意居。
张嬷嬷进写意居时,看见钱玉宁正在厅中用饭,刘嬷嬷和孙嬷嬷一左一右的伺候着。
莫管事指着钱玉宁对张嬷嬷说:“嬷嬷,这便是新姨娘了,来别院有十六日了。”
张嬷嬷皱了皱眉头,这莫管事太没有规矩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院管事,竟然以下犯上,用手直指姨娘。她淡淡道:“老身知道了,莫管事辛苦,下去吧,老身要同姨娘说说话儿。”张嬷嬷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来给了莫管事,他这才退了下去。
张嬷嬷身边的大丫鬟画儿上前一步,对已经站起身来的钱玉宁介绍道:“姨娘,这位是小侯爷的奶娘张嬷嬷,今儿个是特地来看你的。”
钱玉宁闻言慌忙见礼,之前刘嬷嬷已经教过了如何见礼,她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只是还不太熟练而已。
张嬷嬷笑着上前扶起钱玉宁,道:“姨娘不必客气,该是老身同姨娘见礼才是。”
钱玉宁反手扶起张嬷嬷道:“张嬷嬷是小侯爷的奶妈妈,也就是玉宁的长辈,玉宁该敬着。”
这话,算是说到张嬷嬷心里去了,她笑容越灿烂了,道:“我听说你最近抱恙?是哪里不舒服吗?”原来是张嬷嬷在来的路上,听见花院子里两个种花的丫鬟在碎嘴,说新姨娘从不出房门的事儿,料想她一定是病了。
钱玉宁这下子娇羞起来,不好意思说,她身后的刘嬷嬷便上前对张嬷嬷说:“张嬷嬷,其实是我家姨娘她有喜了,奴婢怕外间风大,这连着几日又是下雪,下雪天路滑,这院子咱们又不熟,怕姨娘出门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
张嬷嬷惊喜的道:“果真?找大夫来看过没有?”
钱玉宁摇头。刘嬷嬷道:“张嬷嬷,咱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又还没有见到小侯爷,所以,姨娘的意思是等见到小侯爷再请大夫。”
张嬷嬷听刘嬷嬷这样一说,心道,这婆子倒是心思重,怕这园子里有人起坏心思,故而瞒而不报,也罢,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自己若是现在请来大夫,让这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新姨娘的身孕,她说不定真的会遇到什么不可预测的事,到时候小侯爷一定会怪罪于自己。此事,还是先禀明了小侯爷再说吧。
张嬷嬷看了看新姨娘桌上的饭食,三菜一汤,一个青笋炒肉片,两个炒素菜,一个豆腐汤,菜色少了些,做的也不够精细,营养不够,现在她还怀着孕,怎么能吃这些。张嬷嬷又同钱玉宁坐着聊了一会儿,钱玉宁邀她一同用饭,张嬷嬷不肯,却叫来莫简一顿好说:“莫管事,怎么姨娘的饭食如此简单?鸡鸭鱼肉都没有?你是怎么当差的,小心我禀明了小侯爷,让他拆了你的骨头。”
张嬷嬷这话可不是胡说的,小侯爷最听她的话,这莫简作为管事是很清楚的,他吓得汗水都下来了,赶紧保证道:“嬷嬷别生气,是小的做的不对,怠慢了姨娘,以后小的一定顿顿鸡鸭鱼肉不重样儿的给姨娘上,您老就放心吧!”
“哼!以后是什么时候?现在这饭菜都凉了,难道叫姨娘吃冷饭不成?”张嬷嬷板起脸来竟有几分威严,莫简低眉顺眼的吩咐下面人把桌上的饭菜撤了,重新又吩咐厨房做了一桌过来。
新鲜可口的菜色又重新上了桌,这次果然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不过因为做的匆忙,不够精致,张嬷嬷还是看不上眼。倒是钱玉宁一点也不挑剔,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对张嬷嬷温温柔柔的说道:“妈妈也别怪莫管事了,他也是极为尽心的,这有鱼有鸡的,嬷嬷就将就吃两口吧,不然玉宁心中不安,妈妈第一次见我,竟饿了肚子。”
张嬷嬷这才坐下同钱玉宁一起用了膳。
一时饭毕,两人已经渐渐熟络起来,坐到花厅窗边的软塌上聊天。小香用红木茶盘端上来一壶茉莉香片,钱玉宁亲手给张嬷嬷倒上了茶,道:“妈妈尝尝,这茉莉香片是从江宁带来的。”
张嬷嬷饮了一口,道:“不错,味道不错,江宁的茉莉香片我还是第一次喝到。”
钱玉宁给自己也满上一杯,饮了一口道:“妈妈快别夸我了,这江宁的茉莉香片当然比不上京城的好,只要妈妈爱喝,我便送妈妈一包。”说完便吩咐小香包一包茉莉香片交给张嬷嬷身边的丫鬟画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嬷嬷见天色已晚,怕回去的晚了,钱玉宁于是让刘嬷嬷送了张嬷嬷出去。
已是晚间了,刘嬷嬷和小香服侍着钱玉宁净了手和面,洗了脚,刘嬷嬷抱来一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便下去睡了,留小香守夜。
迷迷糊糊中,钱玉宁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不一会儿又摸起她的肚子来,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竟现床上多了一个人,刚要尖叫出声,那人一只手捂了她的嘴,轻声道:“玉宁,是我。”原来这人竟是崔书言。他晚膳过后张嬷嬷刚回府,便把钱玉宁怀孕的事与他说了,崔书言一个激动就独自跑了来别院,谁也没有打招呼。来到玉宁床前见她已经睡下了,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脱了鞋袜,也上了床去。
钱玉宁趴在崔书言的胸口,没有作声,崔书言摸着她的一头长,极其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崔书言低下头道:“怎么还不睡?”
钱玉宁闷闷的说:“现在睡不着了。”
崔书言扯了扯嘴唇:“怎么呢?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钱玉宁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晶亮晶亮的,像一只小鹿:“你怎么没同我讲过你是个小侯爷呢?”
原来是为这事,崔书言轻笑出声,不无得意的说:“讲与不讲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是小侯爷你还是会跟我。”
“那,”钱玉宁咬了要唇,道:“你府里还有许多姨娘吗?”
崔书言准确无误的抬起她的下巴来,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道:“这些无关紧要,只要你知道我心中有你就够了。”
钱玉宁没有作声,崔书言抚着她脸上的肌肤道:“乖乖的,什么都不要想,给我生一个儿子出来,我就接你进府去。”
钱玉宁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再无话,抱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