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湘从被流放的那年起,渐渐读懂一个道理。
他活于世间,并不被人所接受。
父皇流放他,只因不能顺理成章叫他去死。
皇兄羞辱他,只因除此之外,他再无更多可用的价值。
段西湘想,那都是因为此时的自己不够强大。
十三岁的最后一个月,被再次流放至雪原,在漫天飞雪中猎杀了一只背生双翼的灵兽之后,段西湘突然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只因自己不够强大。
因为人未站至顶峰,所以一直仰望。
才会不断思索,为何不曾被爱,为何不曾拥有,为何永远都是失去、失望、失悔。
段西湘想,自己绝不要做一个彻头彻尾无能为力的人。
他要握住一切,他不想再了悟任何一个他被放弃的理由。
他只想着,自己必然要有无穷无尽的魄力,才能站到顶峰。
段西湘回到了最初的皇宫。
他心底不愿成为一个帝王,也绝不想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交给他的皇兄。
他只想走到最高处,以一种不想报复,却理所应当俯视所有的姿态站到这顶峰。
也许他也的确做到了。
他用一个极为简单的计谋,让皇兄心甘情愿跳入了陷阱。
在局中无力挣脱。
从前风光无限的太子,仅仅三日就可成为废人。
段西湘想,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比之从前受过的所有,他更想知道如今的帝王又会如何抉择。
然而,纵然他胜过所有人、所有事,他手握了一切,他自觉掌控了所有。
却还是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心之所向。
父皇不恨他,不怪他,亦不曾痛斥他手足相残的做法。
父皇只对他说:“让朕见见他。”
很久很久之后段西湘才读懂,纵然站到巅峰,也终竟寂寞。
段西湘记不起自己何时动情。
也许是那一日风景足够好看,也许是那一日虫鸣还算悦耳。
亦或是那天,他读出了他眼神中的认真。
或许是在更具体的一日。
段西湘想,若真有那么一个理由,只会是那天的校场。
他如此自以为是,又如此自作聪明。
他不与当年种种言说爱慕自己的人相似,总奉上所以为的奇珍异宝、无限真心。
他只送他一支簪子。
也只天真的与人较量。
然后不顾一切的,带着世间最不讲道理的情爱。
就这么撞到他的心底。
痛上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种心旌神摇的震颤,那种不可止休的迫切。
他想见他,从第一眼,到无数遍。
人说情爱复杂,它却从来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