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一脚搭板凳上蹦起来打他,他女朋友光看大家笑,愈发别扭不自在。
朱慧芬在边上同黎书慧摆这个叫彭秋的准儿媳,忠传到新岩寺烧香转来,在桌子旁边看了会儿牌,走到坝子边上母亲身旁来:“摆啷个恁高兴呢,妈妈冷不?进去坐吧。”
朱慧芬眉开眼笑道:“我说我们小川耍这个女朋友,那里。”
“冷啷个冷。”黎书慧瞟一眼老张,回头跟朱慧芬道:“喊你老汉是喊不动的,人家恁多人在这里坐着就光吞口水吗?那柜子里的糖啊瓜子花生不拿点出来吃,放着等耗子吃了它!那还是年前我喊忠信去买转来的,你喊他是没得用的。”
忠传笑了笑,依言进屋瓜子花生各样给大家抓了一大盘,也拿盘子给这边两位装了一些,就手剥一个玉米糖给母亲,她自己接过去看清了才放嘴里,跟朱慧芬道:“吃噻,我牙齿不得行了,只有这种硬的放嘴里慢慢化,软的粘牙齿,不得行了。”
朱慧芬给她看自己的牙齿:“我的也差不多,我几颗大牙就剩两颗了,一哈落了一边还剩一颗,吃饭都靠前面磨碎了吞进去。”
秀完了牙,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嘴跟两人笑:“他这哈就是说我吃饭怪迷怪样的,说牲口啄包谷都比我吃的快,那有啷个法呢,年纪大了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他说我拖累他。”
忠传道:“去补两颗噻,我妈妈她一副牙齿都补了,也管恁多年了,没牙恼火,吃不能吃。”
“就是要稀的烂的软的。”她在盘子里找满意的糖来剥:“难得补了,我也六十几了,骨头都老化了。这个糖还好吃,这个糖香些,我们过年也买了几斤糖,他喊不买,他说哪个吃糖呢,他喝酒,他就光喊买点瓜子花生买点胡豆就可以了。”
“喝酒的人是这样,有点下酒的就可以了,我是我们有几个细娃儿来买来哄她们的,我们大人哪个来吃这些啊。”黎书慧同她摆谈:“你这哈小川也有出息了,女朋友耍起马上孙子也有了,你也不靠他了。”
“话倒是这样说哟。”她打心眼里高兴起来,一块糖在嘴里团来团去的转,心满意足的看看人群里的小川,望到那姑娘,皱一下眉头,也还是扬着嘴角笑。
半晌,忽然凑拢来探问:“王静他们转来呢,到你这里来拜年没有?”
“我要他来给我拜年,我稀罕他来给我拜年!”老太太嘟着嘴:“我不请求他来我也走不到他那里去,我这哈走都走不动了我哥哥妹妹那里都不去了我还指望他来。”
朱慧芬便以为那是没有来的意思了,尴尬的咳两嗓子正要张口,又听她道:“初一老早说来给我拜年,光喊黑娃来喊一声走她上面去吃饭,人也没看到个,第二天在新岩寺烧香还说是我傲资格不给她面子,说她们王静转来了请我去吃饭都不去,恁几年过年都没来给我拜年今年支娃儿来我就摇一摇的去了?我家里饿饭了?”
朱慧芬马上笑着将头前儿准备好的话从喉咙里倒出来:“不要见气,再啷个细的们还是好,你养大的娃儿心里还是有你,哎呀也是没得法,早晓得早先那个不该撵走,你看现在黑娃,婆婆爷爷也不喜欢,老汉也不管他,接个后妈转来,说是想要二十块钱买资料书都不干,这哈一味是那新堂客当家,钱还一哈捏她手里的,你们黎祥琴恁凶都要在她手里讨钱用。”
忠传小声道:“不要传那些闲话,哪有那回事,人家小桂人啷个不好呢。是大姐光想花小桂的钱,黑娃哪里是买资料书嘛,娃儿家不懂事乱花钱,头先一问就给一问就给,这哈不给他了就说人家后娘不好,大姐教的不对,小桂给娃儿买的东西还少啊?大个肚子过年还到石岩给娃儿买新衣裳过年,人家心头好得很。”
朱慧芬一扭头将侧脸面对她:“你晓得那是不是做样子!再好她能好得到哪里去?毕竟不是亲生的,马上她个人也要生个,她心里没有本帐啊,你是没有出去你不懂那本帐,后娘,心再好也没有多好,没有几个。”
忠传笑了笑,不再辩解,望一眼黎书慧,看她丧着脸不作声,暗自摇摇头,作罢。
一面给母亲剥花生,一面又听朱慧芬道:“今年是热闹,半坡也转来了,大坪也转来了,上石坝都转来了,今年李毛儿没转来欸吴秀珍还过个好年。”
忠传看她一眼不搭腔,等着她自行往下说。
“今年还二姑娘都转来的,初二那天大姑娘转来把吴秀珍接去到现在还没转来,去了将近半个月了,几姊妹都在大姐那里耍。”
黎书慧道:“好人好福气,心好的人再啷个受苦受难,到后头来还是有她的福享。”
“她还耍得呢,往常走哪里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这一去半个月了!”她道:“也是这样,还是要心好,你看下石坝,一个人都没转来,姑娘儿子都没转来,你说根秀置气唛根元也该回来一趟噻,一个年就是她两口子在屋里。她隔壁也是,就李军一个人转来了一趟,晓得他们也是造的啷个孽,为来为去为那个儿子,到头来样都没搞到。”
忠传听她们说来说去就那几回事,将剥好的花生给母亲,拍拍手理理衣裳,起身回屋做饭,喊信好潘宏上潘家叫卢定芳下来吃饭,又叫小川:“一哈在这里吃饭哈,我来煮饭。”
福全顿一阵:“怕不哟,晓得我妈她们转来没有。”
小川吞口水数着手里好容易赢回来的钱:“你转去唛,我要在这里吃,我在这里吃,姐姐多煮点哈,忠承把我钱赢去了我没有钱吃饭了哟。”
“不要脸!”忠承开玩笑,眼睛望着他准备拿牌砸,咂咂嘴,收回来笑笑不作声。
喜欢转来()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