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惊蛰,园里却终是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了,各树的花儿竞相开放,水里的野鸭鸳鸯也开始渐渐多起来。
这日,瑾惠正陪着我同永璜在水边数野鸭,永璜瞧着从水草丛中依次钻出来的一队小鸭子正喜得拍手喊好,我腹中却突然传来几丝胎动,惹得我禁不住唉哟一声。
瑾惠一脸紧张忙问:“姐姐是怎么了?”
我摇头,笑道:“这天一暖,肚子里的小顽童也歇不住咯呢,方才踢了我一脚。”
她这才放松神情,笑道:“二阿哥也跟着调皮呢。”
永璜在一旁,听了,忙上前问道:“额娘,是妹妹想出来玩了吗?”
“是啊,妹妹忍不住想让哥哥带着玩呢。”我拉住永璜,语气满是欣慰。
“大阿哥,说不定是个弟弟呢。”瑾惠又道。
三人正说笑着,却见莲花馆的一名唤做素儿的丫头低着头急急跑来,见到我们,忙止住脚步,快步上前来福身道:“奴婢给嫡福晋,大阿哥,高格格请安。”
“什么事?”棋官儿在旁问。
“回嫡福晋,方才九州清晏那边来了人,说是谦妃娘娘有喜了,命各宫的前去祝贺呢。”素儿回道。
“皇上可在?”我问。
“皇上此刻正在秀清村,熹贵妃娘娘已是派人去请了。”她又道。
“好,咱们快些回莲花馆准备下,立马过去。”我说着,不由得轻叹,这圆明园阿哥总算是要来到这世间了,想着已是起身,一行人忙簇着往回去了。
从宫里来园里,我倒是想着携带了几匹宫缎以备随时需要,此刻便忙命棋官儿装点在漆盘里托着,我又仔细瞧了瞧,正是一副绛紫色福团纹的,一副洋芋灰花鸟的,一副青梅色葡萄纹的,想着这些料子也是极舒服的,颜色又适宜春夏穿的,便才满意的拿红缎覆在了上面,一行人又往九州清晏慢慢去了。
谦妃有喜,那便更是宠上加宠,我与她此刻倒也算得上是盟友,因而心里暗道,如此日后纵然有所灾事,倒也能顾得全性命了。
不多时,便到了殿外,此刻但见道贺的队伍鱼贯而出,我便带着一行人候在廊下,只待传唤,果然立即传来一声觐见,我顿了顿,这才迈步前去了。
进了暖阁,一阵暖香顿时袭来,在这略微凉薄的春日里激起袖下的一臂激灵来,问了安便赐了座,我抬眼仔细打量,却只有熹贵妃同裕妃在床边坐着,谦妃倚在床边也正拿眼瞧着我。
我不得已开了口:“妾身恭祝谦妃娘娘。”
还未说完,谦妃打断我浅笑:“本宫当谢你才是,还不是托了四福晋的福言。”
她自是提起那日元夕我的玩笑话来,床边坐着的二妃听了我的陈述,不禁也轻笑起来。
熹贵妃道:“此刻倒是好呢,但仔细想想却还差弘昼媳妇那边的动静了。”
裕妃听了,不由得皱起眉来开口道:“他倒是个薄情的主儿,放着家里的媳妇儿不管不问的,只是越发的喜欢窝在书房里,索性吃住都是一人。要么便是跟着宝亲王躲在内务府中。”
熹贵妃便宽慰:“本宫也听弘历提起过,倒是颇有几分当年世祖爷的形态了。”
世祖爷便是那初入关的顺治帝,此刻提他,若是不忘深处想,便是赞弘昼有几分傲骨,若是往深处想,那岂不是映射弘昼日后也是要剃发出家的?
裕妃听了,脸上倒也没有露出难堪之色,只是轻笑几声,便侧过头往窗外看去,却道:“皇上怎地还没来呢?”
“兴许快了。”熹贵妃接道。
果然,外间儿立马传来苏培盛那熟悉的嗓音,只闻得皇上驾到,一众人皆已跪拜下来,但听窗外衣服窸窣,玛瑙珠帘相撞,雍正已是带着侍从立在了眼前。
他语气中难藏高亢的喜悦,道:“都起来吧。”一边又几步上前,扶起跪拜在床边的谦妃,笑道:“以后都免了吧。”旁人皆是立在一旁,只待雍正开口赏赐名分,却也是怪,余下的,雍正却只是交待注意着身子云云,丝毫没有下旨封号的征兆。
想必雍正从那处赶来,连衣物都来不及换,身上此时还着着一身道袍,头上罩着纶巾,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傲然之色,此刻见他往身后招手,那留着白须的张神仙便大步上前,远远地便举起双臂,躬身大声恭祝:“贫道恭贺谦妃娘娘,恭贺万岁。”
他举起摊开的双手捧了一只青色的玉麒麟,这麒麟乍一看同寻常小儿家戴的并无异同,但细眼瞧去,却果真有处异样。
只听熹贵妃开口:“哟,这麒麟脚下踏了柄玉如意呢,这倒是稀奇。”
雍正颇受用的听了,便伸出一只手来,苏培盛忙得接过张太虚手里的麒麟小心递了上去,那玉只是瞧着,便已觉非常,质地细腻得宛若柔脂。
他又细细打量了番那麒麟,便提起穿在麒麟上的红线,竟是当着一众人的面,自己亲手将那玉件系在谦妃的颈项上,只是碍于圣上,却无人敢有所表示。
“孩子生下来之前,你便好好戴着罢,这可是道长亲自求来的。”雍正拉住谦妃的手,缓缓叮嘱道。
“承蒙万岁爷与娘娘抬举,贫道打坐偶发一梦,便说近日定有太乙真人的麒麟来这圆明园中相送麟儿,如今果然兑现了。”张太虚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虽是弯着腰,声音却是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