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龙椅上,见了这等声势不由哈哈大笑:“爱卿,你真是深得朕心,深得朕心!”从手上退下一个碧玉指环,说道:“这指环朕就赐予你了,以后见指环就如同见朕。”
群臣纷纷道贺,脸上都露出艳羡之色,这指环无疑也代表了皇帝对他的眷顾。雷霆远躬身道:“谢陛下。”
见此情景,不知永王会作何感想。我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也跟着众人在那里笑,只是笑意却半分没有传入眼底。
皇帝步下席来,一手拉着雷霆远,另一手拉着永王:“皇叔、雷卿家,你们二位一文一武,就好像朕的左膀右臂一般,朕是缺了谁也不行。只望你们今后能够同心同德,朕的江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心里暗暗叹息:圣上呀,只有这两人互相敌对,你这江山才有坐稳的可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向一旁的近侍点点头,那近侍高声叫道:“奏乐!”丝竹管弦应声而起,近侍双掌轻拍几下,十四对宫装美女踏着乐声旋入场中。
不能否认,皇帝在政事上虽然糊涂,于吃喝玩乐却有着超出常人许多的天赋。且不论这些女子相貌之美,舞步之奇,单说那身穿着:环珠绕翠,霞彩霓裳,下身着露膝短裙,轻纱盖住,一截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赤着双足,足踝上挂一串金铃,每走一步,便伴着清脆的金铃声响。
“这舞步是朕亲自指导乐工所创,取名为‘玲珑步’,众位卿家看如何呀?”
还能如何?自然要一力叫好才行。我一直留神叶嘉颖的动静,见他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尤其听了皇帝的话,更是眉头紧皱。我暗暗叫糟,这人被圣贤书蚀了脑子,若是这当口败了大家的兴,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他双手一撑桌子,正要起身,我连忙说道:“雷将军,我见你一径低头喝酒,无心观看歌舞,难道是嫌这皇家歌舞不好看么?”
果然,我这么一叫,乐声立时停住。皇帝看向雷霆远:“雷卿,你可是不喜?”
雷霆远还未答话,一旁张丞相插口道:“皇上的歌舞,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只是个人的志趣不同,雷将军不好此道也勉强不来。依老臣之见,歌舞可以暂且撤下,咱们席间便有一人曾以一曲清歌动上听,何不请他来唱上一曲,以助雅兴?”
好歹毒的老儿,这分明是在说我。一面为雷霆远解了围,一面又摆了我一道,一箭双雕,高明。
“不知张丞相说的是哪一位?”雷霆远倒是显得极有兴致。
张丞相向我一拱手:“黎大人意下如何?”
皇帝哈哈大笑:“原来是指的黎卿家,说起来朕也有好久没听到黎卿你唱曲儿了,今日大家都在兴头上,你也就别推辞了。”
金口玉言,谁敢违逆?群臣的目光全集中向我,那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与幸灾乐祸,显然人人都在想:皇上虽然宠信他,到底也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弄臣看待,心里没有半分尊重,这不是还将他当戏子看待么?不知这算不算是自取其辱?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且慢。”说话的是雷霆远,他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皇上,臣久在蛮荒之地,心中最想的,就是家乡的琴声,曲儿是不必唱了,不知能否请黎大人为微臣弹奏一曲,以慰夙愿?”
张丞相笑道:“大将军,你若是想听小曲儿,求黎大人那也不难,如是琴瑟之类高雅的东西,嘻嘻,只怕就找错人了。”
雷霆远不理他,只问我:“黎大人,我想听一曲《离殇》,如何?”那胁迫的意味很是明显。
我不动声色:“既然将军想听,下官也只好献丑了。”
早有太监将一张古琴摆到场中,我慢慢起身,一旁正有个宫女端着新做得的热水来给众人暖酒,不提防和我一撞。
“啊!”我们两人同时惊呼一声,那般盆滚烫的热水尽数洒在我的手背上!那宫女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该死!”
我看皇帝脸色一沉,只怕就要叫人拖出去将她乱棍打死,忙道:“是微臣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她,还望皇上不要降罪。”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吩咐带我到偏殿休息,又命太医为我疗伤。这么一闹,这弹琴一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皇家的药剂确有独到之处,我涂了药,烫伤处就不疼了。不想再回去和他们周旋,索性一个人在偏殿里半眯着眼睛休息,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身形透着熟稔,睁大眼一看,却是叶嘉颖。
“叶兄!”我心头一喜,连忙站了起来。
他面沉似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黎大人,你的伤如何?”
这一声“黎大人”立刻浇灭了我的满心欢喜:“还好,不妨事了。”
气氛有些阴沉,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李兄,我还叫你一声‘李兄’,是念在当初的情分,今日之事,我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功名富贵,人之所爱,但若之为了区区官位去讨皇上的欢心,甘心学那小丑之流阿谀谄媚,则是我辈所不取。李兄,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什么叫礼仪廉耻都不知道?今日若非你的手不慎烫伤,当真要效那娼优之流,婉转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