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前辈,有义务给未来的人留下可供瞻仰的榜样楷模,在出版界也是相同的道理。”
听完他的话,就算是太宰也不得不叹口气:“小庄你的口舌真伶俐。”他不情不愿多扫遍封面,不那么随意地挑出一本说,“就它吧。”
回回如此。
……
一小时后,小庄速到达太宰位于东京边角町镇的家中,屋内无人,饶是敲死了门板也没人来开,和大正时代的绅士家庭不同,太宰没有装电话,如果不是提早越好行程,可能连人也遇不上。
在他从京都回来前很少出现此情况,太宰对繁华城镇不大感兴趣,你让他逛三越百货观帝都剧场还不如任凭他下乡做甚田野调查。
哦,也不是,太宰老师还是很爱往大学校跑的,他不听文学课,反倒是热衷于医疗、生物、化学,并在诸多理化课堂中贯彻自己的奇思妙想。
[把高压药与低压药混合调配以炮制杀死自己的毒药,更改燃料炸药配比形成气溶胶反应炮制二次爆炸……]
长久以来他都对太宰老师偶尔表现出的自杀热爱充满警惕,同僚劝说小庄:“太宰老师肯定是说了玩玩的,你看换作正常人,要是常识过以上死亡方法,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既然活着就肯定不是全心全意想死。”
充满悖论的说法被多数人所接受,认为太宰老师只是在做文学家的无病□□。
[太宰老师又不在。]
小庄终于放弃了敲门,坐在院落里的长条椅上,今日是东京少见的暖冬,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只有丝缕棉絮状的白云,太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驱散了风尘仆仆赶来时染上的寒意。
他眯着眼睛享受温暖的日光浴,心里头也不住地冒出疑惑的塑料泡泡。
[太宰老师,究竟去哪儿了。]
……
太宰治在东京有了新的去处,蝴蝶香奈惠的住所。
作为一名守礼貌的男士,他不应该时常出入女子家中,从伦常道德角度来看,这对女人的名誉显然是有侵害的。
可鬼杀队的女剑士们,打一开始就为了身负的血海深仇主动放弃了女子的身份,接受与男人同等的残酷训练,进行与女性柔软本性相悖的残酷杀鬼工作,可以说她们除了性别外,放弃了全部的女性特权。
一开始拜访蝶居是出于普通援助,东京局势错综复杂,隐在此展开的调查行动也比在其他地区要难上许多,更何况作为大都市,东京是绝对禁止人带刀上街的,时不时就有鬼杀队的成员被警署的人请去喝茶……
蝴蝶香奈惠在此类事件上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哪怕是常给鬼杀队人提供便利的紫藤花之家也未在东京有深厚势力,古老家族往往盘踞于大都市之外的乡野,城市是新兴企业家与政治家的天堂。
“这种情况下。”蝴蝶香奈惠的屋子是纯和式建筑,来自欧美的家具、服饰、文明杖和它格格不入,可太宰,不知怎么的,他的穿着打扮分明相识从西洋油画上剪下来的,却又契合地融入和风环境中。
“一次又一次的保释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与关键区域的警署上层打好关系。”桌面上摊着东京都地图,人烟稀少的偏远地区,高犯罪率的贫民窟,以上几种地方都被他直接略过了,“我相信他们就算被发现,也能跑得掉,那几地区的警察本来就不是很忠于职守,不参与犯罪事件已经很不错,更不要说是主动逮捕罪人。”
“越是混乱不堪,任其草菅人命的地区就越容易浑水摸鱼。”他微笑,“罪恶的温床,仔细扫荡得话应该能发现鬼的踪迹。”
真正需要打点的是象征繁荣与富强的中心区,比如说浅草寺地方,浅草的洋人很多,它几乎是日本对外的门面,警察配置也是一等一得高,还有就是高等学府附近,政府议院周边。
“我猜他没有袭击国家实际领导者的胆量。”
“他?”蝴蝶香奈惠扮演耐心的听众,她是武士也是家臣,家臣与下级武士不同,还要起到统领他人的作用,而分析大局观一类的知识都是从产屋敷那儿学来的。
而太宰治的大局观和产屋敷又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体系,后者从古代流派,而前者……
[该怎么说……]
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太宰的分析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一种天赋,打个照面就把人心看穿的天赋。
“鬼舞辻无惨。”别怀疑太宰面上、口吻中的嘲讽之意,“他非常得胆小,并且善于蜷缩在阴暗见不得人的角落里。”
“哎?”
太宰摊开双手说:“我在试着侧写他的性格,这是国外刑侦学的新原理,从人的微小行为中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多方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鬼。”
“首先,考虑到鬼杀队成立的时间,他至少从平安京时代存活到了现在。”以蝴蝶香奈惠为中转站,时隔多年,太宰治终于与产屋敷家的当主通了一封长信,在信件中他问及一些信息,产屋敷都给出了详尽的解答。
蝴蝶香奈惠点头,作为柱,她对鬼舞辻无惨的了解远比普通鬼杀队成员深厚。
“大部分人,正常的生物,都无法活过千年。”太宰道,“不仅是出于寿命界限,对智慧生物来说,无限的时间也令人恐惧。”他低声笑了,清亮的笑声在方寸大小的空间里回荡,“人只要活着就会与他人产生联系,与他人产生联系就要面对亲近之人死亡的悲哀,能够走过恒久岁月的只有两种,有执念的,还有死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