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国老府,龙鹰报上姓名,指名求见端木菱,这是他想出来找她的最佳办法,至不济也该是问对地方。
门卫被他的大名如雷般贯进耳内,不敢怠慢,慌忙飞报,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亲来迎接,道:「端木小姐外出未返,不知她今天会否回来。但国老刻下在家,着小人来请鹰爷入中堂一聚,稍尽地主之谊。」
龙鹰想不到「鹰爷」的称号散播至此,又对端木菱的仙踪难测大感失望,另一方面受宠若惊,想不到贵为重臣之首的当朝宰相狄仁杰这么给脸子,遂怀着复杂的心情,随狄府管家入内。
进入大宅的主门楼,迎面为砖砌照壁,两侧各有一入口,管家领龙鹰转左向南进入中院,中院位于国老府中央,左右院落对称,形成三组双四合院共六个院落,是俗称「三宫六院」的布局,各院落既自成一体,又互相连通。其中以中院最考究,木刻砖雕彩画,营造出古朴苍劲的意境。
狄仁杰在石阶上迎客,领他进入宽敞开阔的主堂分宾主坐下,小婢奉上香茗后退出堂外,剩下他们两人。
狄仁杰今年至少六十岁,但横看竖看只像四十许人,相貌清癯,神采奕奕,双目灵活多智,气度沉凝,蓄五绺须,铮铮风骨,神采照人,教人见之心生敬慕。难得他态度亲切温和,但辞锋锐利,令人难以招架,虽是轻描淡写,亦使龙鹰暗自惊心。
狄仁杰劝茶后道:「端木小姐早晓得今天龙先生将来访,却不留下说话,令人难解。小姐虽貌美如仙,但对仰慕她的俊彦从来不假辞色,可是对龙先生却非常注意,不但随老夫到八方馆观战,且主动助龙先生一臂之力,使老夫大惑不解,龙先生有以教我。」
龙鹰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告诉他自己的魔种给她探测到吗?只好道:「仙心难测,恐怕国老须亲自问她,看她肯否开仙口。」
狄仁杰哑然笑道:「好一句仙心难测,推得一干二净。老夫曾问过太平公主有关你的出身来历,公主着老夫问圣上,那即是教老夫不要问。只是我这人一向好奇心重,凡事都想弄个清楚明白,只好直接来问龙小兄。勿怪老夫交浅言深,对小兄老夫只有好感绝无恶意。今早之事,更证实小兄乃我辈中人。」
龙鹰一头雾水道:「今早的什么事?」
狄仁杰微笑道:「昨晚公主漏夜来找老夫,告知武承嗣欲诬陷庐陵王之事,老夫知事态严重,连忙联系够资格说话的人,准备早朝时先发制人,岂知今早公主遣人知会老夫,说事情已解决,着我们静观其变,果然武承嗣整个早朝不吭一声。朝会后老夫找公主说话,迫得她紧才说得你出手,于早朝前闯魏王府硬迫武承嗣撤销此事。」
接着凝神看他,一字一字地道:「小兄凭什么令他屈服?」
`文]龙鹰回敬他锐利如刃的眼神,道:「恐吓!」
`人]狄仁杰神情不动,道:「只是恐吓?」
`书]龙鹰忍不住嘴角逸出笑意,道:「还有勒索!」
`屋]两人再对望小片刻,同时笑得前仰后合,呛出泪水。
狄仁杰喘着气道:「小兄确是妙不可言。唉!你怎会和来俊臣混在一起的?」
龙鹰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
狄仁杰狠盯他片刻,摇头叹道:「恐怕须大刑伺候,小兄或肯多透露一句半句。」
龙鹰乘机问道:「来俊臣那家伙是不是死定了。」
狄仁杰道:「小兄为何关心他呢?你知否多少人在他的屈打成招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今次翻案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只要证明此起最大的案是冤案,即使圣上亦没法压下其他千千百百的案子也是冤案的可能性,届时死者可得安葬,革职者可复原职,流徙者可返居地。老夫是义不容辞,定要为受冤者讨回公道。」
龙鹰心生敬意,道:「应该如此。」
狄仁杰回到原先的话题,道:「历代均有举荐贤士之举,今天圣上更定之为常规,由此入仕者不计其数。可是像小兄般以隐世高士入朝而被圣上待以国宾之礼,却教人摸不着头脑。究竟小兄由何人举荐?」
龙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正是圣上自己,国老勿要告诉任何人,不信的可去问圣上。」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狂笑,今次笑得更厉害。
狄仁杰叹道:「小兄确是妙人,如果不是见你一脸正气,以后老夫会睡不安寝。来!让老夫送小兄出府。」
龙鹰忙道:「怎敢劳烦国老,小子认得路。」
狄仁杰道:「你须走另一条出府之路。」
龙鹰大奇道:「为何不循原路?」
狄仁杰苦笑道:「因为只有走那条路,老夫的刁蛮女方可伏击你,小兄放心,她用的只是竹剑,劈中脖子都不会有事。」
◇◇◇◇
狄仁杰领龙鹰来到南园,故意提高声音道:「穿过圆洞门,转左是往外街的门。」
龙鹰忙道:「国老请回,小子想顺道欣赏园内景色。」
狄仁杰眨眨眼,径自回去。
龙鹰心忖他说自己是妙人,事实上他们父女更妙,朝圆洞门看一眼,心中好笑,小魔女倒懂找地方,谁想得到国老府内有埋伏,一般庸手肯定中招,那她可四处张扬。他自己嘛,忽然顽皮心起,装作漫不经心地往洞门走去,到了心有所觉身有所感的位置,退回去,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真没有记性,漏了顶帽子。」
躲在洞门后的小魔女立即呼吸加速,显示她既怨愤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