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普雷洛街的泰山树开花了。
以前妈妈说过,这花一开就是夏天来了。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意大利话却一句也没学会的妈妈有个小小的瓜子脸和丹凤眼。每天早上牵着我的手送我上学时,在她眼中,这个城市是什么样的景致呢?
刚听着雨声泡完澡,安杰拉就约我去散步。安杰拉总是活力十足。
泰山树的花白色大朵,散发浓郁的甜腻味道,厚厚的叶子非常茂密。因为叶子太茂密,行经树下的人大多没有察觉花开。
"花?在哪里?"
穿着雨衣、没有撑伞的安杰拉皱着眉头问。上个星期才从巴黎回来的她说:"怀念米兰这种沉郁湿冷的空气。"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毫不在乎雾般的细雨飘落脸上。
"那里,看!那边也有。"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在茂密叶间认出那朴素的花朵,安杰拉表情惊喜。
"根本没注意到哩!"
对所有事物都有兴趣的安杰拉用纤细(但有力)的指尖拨开树叶,另外又发现好几朵。
和安杰拉这样散步已经三天了。不上班的日子,她一定约我散步。
"好漂亮,虽然不引人注意。"安杰拉说,"真是不可思议的幽静。"
雨若有似无地抖动树叶、振动空气、继续湿润七月的克普雷洛街。沙沙的水声毫无间断,消弭了时间和空间的形迹。
"不会无聊吗?"离开泰山树、指尖摸着右手边庭院黑栏杆走着的安杰拉小声地问:"马梧像个老人吧?"
"老人?"我反问,安杰拉没有回答。
"你没有个象样的工作,虽然有parttime的工作,但那是不能成为资历的。要说玩嘛,也只是和丹妮耶拉见面,虽然英文说得好,也不参加美国人协会,也不和日本人交往,生活就只是看书和泡澡。"
她说到泡澡时略微笑笑。
我回答说是懒嘛!
安杰拉好像不以为然。
她突然问:"不结婚吗?"
"结婚?"
"对啊,你们不是相爱吗?"
我望着安杰拉的脸。棕色的头发系在脑后,一样是鬓毛掉落、脂粉不施。军服绿的雨衣上布满粒粒雨珠。
"算了,抱歉,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她两手一摊,"我只是想问问而已,别这么一副可怕的表情。"
她咧嘴一笑,美国人的笑脸很夸张,但总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认同相爱就要结婚这种蠢事。"
"我不是害怕,本来就是这副德行。"我说。
安杰拉耸耸肩,"Maybe。"
我们继续默默走了一段路。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做爱后,马梧说。
------她从以前就好强,不可能去挽回道格的。
道格是安杰拉的前夫。
------道格绝对不是坏男人。喜欢热闹,很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