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嘉告辞。”
“嗯……等等!”元嘉!那不是那不是,我惶惶张张地转过身去:“你等等!你还记得当年为你寻死的安南南吗!”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安南南,我不负你所托,为你逮到那个负心人了。阿罗那什么的,终于化作天边一朵云彩了。
“你说什么?”少年回转过身来。
“你娘子千里寻来,喊你回家……未来小师兄?”待我看清来人面庞,只觉命运这玩意当真走的不是寻常路。此人不就是那夜与我争夺尸妖落败,被一根筷子打发走的小师兄吗?
他见我亦是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笑得很是清朗英气:“我道他们议论纷纷紫卿师叔收的徒弟是谁,原来是你。若是你,本就通习一二道术,也就没甚奇怪了。”他停顿了一下,迟疑问道:“你认识安南南?”
岂止是认识,我与她都快成生死之交了!她一直用生死来威胁我,逼命相交啊,我泣泪无言。
听我将安南南如何在他家门外寻死,如何又奔波到了委羽山,如何又在底下徘徊不去苦守两年,如何用性命相逼让我上山寻来。
最后我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苦口婆心道:“我也非拦你清修之路,姻缘也是前世修的,你既然与她许了白首之约却让她为你搓碎芳心如此,便是欠了于她,终是要还。你们凡人修仙讲究个清心寡欲,必是要走灭情灭欲这条路的。倘若这时便纠缠不清,待来后有误你飞升啊。”
小师兄蹙眉听了我唠唠叨叨说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了笑着摇了摇头对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与安姑娘只有数面之缘,并未到了,到了师妹口中的生死相许之地。”他微黑的脸上全然是一派坦荡荡:“我自小便一心向道,又怎会与女子轻易许下白头之言。之前我便已与她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但她若一心相付,我也无可奈何。”
……
等他走了许久,我都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和安南南所说的太过大相径庭,一个是两情相悦,一个是痴情单恋。可看这少年明台清洌蹲、眼神挚诚,不似作假。
“他没有被人下了忘生咒。”一脆生生的稚声否定了我心中猜许。
那么,安南南便是骗了我。倘若元嘉并未心许于她,我又怎么说动他下山?她骗我上这委羽山又是作何呢?我并非有多少气愤,而是百思不得其解,再联想到近些时候的遭遇,只觉一重套一重,直将我指向某个未知之地。
“咦,你回来啦?”我突然醒顿过来,低头看去,就见留欢湿漉漉地倚在我脚边慢条斯理地舔着毛,身侧就是那本被鳌鱼抢去的经卷。池水里鳌鱼正低低哭泣,见我看来立刻受伤地扬起光秃秃的尾巴,哭地更加大声。
我抬眼看看天,又瞅瞅地,假装没看见。
“咕咚”一声,鳌鱼翻着白肚皮沉到了水底。
=========================
师父是踏夜而归,我抱着留欢提着壶酒静静坐在月下的池水边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手边一盏莲台灯耀得金波粼粼。
“怎么又喝酒了?”师父从我身后后环过手来硬生生取走了酒。留欢正捧着杯子坐在尾巴上仰头畅快地喝着,一听这话吓地一甩爪子丢掉了杯子,乖巧地在我怀里坐好。
“我在思考。”我一本正经地道,顺便把垫在烛台下的经册往外扯出一截来,以示我在思考同时也在发奋。
“哦?你还会思考?”师父的声音里含着丝笑意,于我对面坐下撑着腮饶有兴味道,寥寥古檀香撩过我的发尖。他的眼神落到留欢身上,沉眸里闪闪:“狐狸?过来给我瞧瞧。”
在我怀里百般埋着头百般磨蹭的留欢尾巴嗖得竖了起来,扭了扭身子,表示不愿意。
“嗯?”师父的声音冷淡了几分。
留欢忙不迭脱身而出,看似十分欢快地迈着小短腿奔跑了过去,顺从地在他掌心下蹲好,还讨好地蹭了蹭。
……
我见着这一幕,目光滑过师父腰间的古法结,长长久久地叹了一声:“师父你说,岁崇他究竟是为什么休的我?”
紫竹沙沙,浓云蔽月,大片的阴影笼落了下来,罩在我二人的身上。我深吸一口气,手心已是汗漓漓,似将五指都粘合在了一起,一丝都动弹不得:“我身为未来的西荒之主,难道配不上他吗?既是如此,当初,当初又何必去我阿爹府上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