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只是平静的看着刘天水,没有让他起身,找到就近的石墩子走去。
一旁老黄赶紧上去将积雪推开,示意宁缺可以坐了。
宁缺正襟危坐,只是看着刘天水没有说话。
良久,宁缺还是开口了。
“刘天水,那日我命人给你家送了半块猪,你的后人可吃到了?”
刘天水作揖,两袖清风。
“感谢凉王厚爱,那半块猪肉,有大半我做了腊肉,现在还挂在房梁上呢。”
“剩下的老臣一家十几口人,全部都吃到了。”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宁缺正色道,“我听你说,你年轻时候是我父亲的车骑小将军,身上如今大大小小还有不少老伤,一到冬天就痛的厉害。”
刘天水腰杆弯的更低了,一双浑浊老眼死死盯着身下积雪,有恐惧,有愧疚。。。
然而很快他忽然意识到宁缺这句话,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个关键信息。
嗡的一声,刘天水猛然抬头,震惊无比看着宁缺。
“你。。。你难道是。。。是十四年前病故的世子?”
宁缺闭上眼睛,拳头紧握的咯咯作响。
刘天水激动的忘乎所以,举手仰天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老北凉王,你看到了吗,我北凉还没有亡,宁家血脉还在,他一直在啊。”
“为什么?”
风起,土泥巴巷子卷起千堆雪,吞没了宁缺冰冷的声音。
但。。。刘天水还是听到了。
刘天水整个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下来。
他疯狂的抽打自己耳光,老泪纵横,后悔不已。
“昨夜凤水城进刺客了,我查了,是你青龙城批下通行官印。”
“为什么?”宁缺起身走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缺声音依然平静,可血丝密布的眼睛和沉重的呼吸已经暴露了他压抑一晚上的情绪。
“我悔啊,我悔啊!”
刘天水崩溃大哭了起来。
“凉王,我悔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南宫正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放刺客进来?”
刘天水摇头,哀嚎崩溃,“什么好处都没有给,是我自愿。”
“那你知道后果?”宁缺问。
“知道,但。。。但北凉的百姓真的撑不住了,凉王,真的撑不住了。”
“我青龙城饿死了好几万人了,我作为他们的父母官,我不能看着他们继续死守在这里啊。”
“直到我看到凉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几晚上,我都没敢合眼,一合眼,我就想到了那些死在了战场的老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