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恢弘雄伟、金碧辉煌的宫殿,高得看不到天花板,只能看到朦胧的云雾。殿中立着十二根五人合抱的大柱子,高耸直插入云霄,每根柱子表面用各色宝石镶嵌出日、月、星辰的纹饰。地砖金光灿烂,正中央铺着一张长长的红毯,从门口直通向宫殿深处。
红毯上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年轻英俊,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他身穿华丽的冕服,手捧散发着淡淡莹光的一方印鉴,正昂首挺胸地朝着前方移动。
冕服是天子举行重大仪式时才会穿的礼服,但这人看长相与刘协相去甚远。吕昭好奇地跟上去,跟了一会儿,发现他越走越慢,最后完全走不动了,一手扶着柱子,微微弯腰,气喘吁吁。
“你为什么不走了?”吕昭忍不住问。
那人吓了一跳,似乎才发现还有吕昭这么个人,他双手紧紧抱住印鉴,眼里充满警惕,但在看清楚吕昭的长相后,他的眼神瞬间被惊艳取代。
“仙使是来引导朕登上皇位的吗?”男人满怀期待地问。
吕昭:“……”不,我只是路过。
她低头瞄了一眼自己,发现在男人开口后,她的装束跟着变了,从普通服装变成了华丽衣裙,且自带鼓风机效果,裙摆和手臂间挽的绸带轻盈地飘在空中,仙气十足。
吕昭想了想,优雅地挥挥手,给自己身上加了一圈柔光,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愈发虔诚,她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吾非世俗中人,不理凡务。你想要皇位,为何不自己去取呢?”
男人忧愁道:“恐天命不在朕——”
“你已自称为朕,又何须在乎什么天命?”吕昭反问。
“仙使非世俗之人,自然也不解世俗烦恼。”男人叹了口气,怀抱的印鉴忽然化为一朵柔软的云,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将云吹散了,他的手里变得空空如也。
“朕连传国玉玺都得不到,又如何能得到天下呢?”
或许是在梦境中,男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传国玉玺”几个字引起了吕昭的警觉。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男人的脸,心想就连做梦都念着玉玺,念着称帝,这人该不会是袁术吧?!
袁术今年四十来岁,眼前这位顶多二十出头。不过做梦嘛,一切皆有可能,他连天子的冕服都套在身
上了,给自己减二十岁,重返青年时代又怎么了?
如果是袁术……我应该推他一把。吕昭眼珠一转,开始算计坏主意。
袁术想要玉玺都魔怔了,如果能打消他的执着,孙坚的事或许有另外的转机。
而且若能让袁术认为自己从梦中得到启示,行事愈发猖狂逾制,最终引得天下共同讨伐,对她而言利大于弊。
如今朝廷虽衰弱,各路人马虎视眈眈,但西东两汉绵延近四百年,余威犹在,大家都在观望,都不肯率先打破底线,成为众矢之的。
可总得有个人尝试吃螃蟹,以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时代变了,汉失其鹿,请君共逐。
吕昭觉得此人选非袁术莫属。历史上的袁术就是最先称帝的,平行世界的袁术自然也不能落后。
“传国玉玺与天下有何关系?”吕昭问,“始皇帝席卷山河,并吞八荒,一统天下,依靠的难道是一方小小的印鉴吗?”
男人微微一愣。
“只有当玉玺在皇帝手中时,它才具有非凡的意义,离了皇帝,它也就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罢了。”吕昭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未曾看破啊。”
吕昭藏在袖中的手掐了个指诀,混淆了男人对她长相的记忆后飘然而去,留下男人独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雨没有停,一直下到了入夜。
豆大的雨珠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得人心情烦躁。
军医用干净的布蘸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桥蕤后背的伤口。但无论他的动作多么轻柔,伤口被触碰时,还是扩散出了一阵阵刀割般难以忍受的剧痛。
打仗受伤是常有的事,桥蕤已经逐渐习惯了战场的残酷,放在平时,他才不会因为疼痛就动怒。
但他现在被吕昭掐着脖子硬灌了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正巧军医一头撞上来了,只能算他太倒霉。
“你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吗?!”桥蕤黑着张脸,一脚将军医重重踹开。此举牵扯到了伤口,他又被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愤怒的情绪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更严重了。“滚!”
军医倒在地上,仓皇失措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