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莲说:“我想他总有办法吧?现在还没到非他出头的时候呢。” 刘泰保心中笑道:等他出头可就晚了!俞秀莲又说:“第一是德五哥求他对玉娇龙加以宽容,他本人也不愿与女子争斗,否则玉娇龙必不能生还京师。现在玉娇龙是个安分守己的少奶奶,叫他去逼迫她。他自觉那非英雄所当为!”
刘泰保说:“幸亏还有我们这一伙不是英雄的,要不然,玉娇龙不定怎么暗笑,鲁君佩不定怎么得意啦!”
蔡湘妹申斥他说:“你怎么跟俞大姐顶嘴呀?”
刘泰保笑着说:“我哪敢跟俞大姐顶嘴?我不过是觉着那位李大侠客跟我们的脾气不一样!”
俞秀莲却微笑着说:“不是脾气不一样,是他跟我们的见识不同。连我也恨不得杀死鲁君佩,但他对德五哥说,杀死鲁君佩也无用,玉娇龙所怕的绝不是鲁君佩,不然她当初就不敢跑。鲁君佩的背后必定有个足智多谋的人,那人在暗中布置下了罗网,叫玉娇龙逃不出来,我们也都无法进去!”
刘泰保吃了一惊,瞧了瞧他媳妇,心说:李慕白确实有点儿心计,他没听人说,竟猜出鲁君佩的背后还有人,可是他绝不知道那背后的人是个花白胡子的“诸葛亮”吧?媳妇也疏忽,刚才为什么不顺便向李二嫂的娘家嫂子探询探询,那“诸葛亮”到底姓什么?住在哪儿?是个干什么的?不错!现在顶是这个人要紧。我今天得单枪匹马。把这老家伙的来历、鲁君佩天天晚上睡觉的地方、玉娇龙的卧房,全都得找出。我还得见着玉娇龙,问明详情,讨要九华全书、青冥剑,再去打一顿鲁君佩,吓吓那“诸葛亮”……这些事一夜之内全都得办完了。不过媳妇又快要生养了,不能帮助我,我这一个人怕真忙不过来。如此一想,他越发待不住,便又向俞秀莲说了些和气话,待了一阵子,他就走了。
刘泰保身边带着一切零星杂碎,短刀之外,百宝俱全,也不去找谁邀谁。出门时太阳还很高,他就往西城去了。可是沿途上,走一条街穿一条胡同全要遇见几个熟人,有的称呼他刘二哥,有的叫他一朵莲花,有的还说:“怎么这两天你不施展一手儿,给大家看看呢?”他真懊恼,心说:不行呀!我这个人太明啦!谁都认识我,我可怎么办这秘密的事儿呀?
走到西城,看见鲁宅的那个胡同,他可不敢进去,同时又见猴儿手拿着一篮子花儿在那儿蹲着。他赶紧躲开,心中着急地想:这些家伙成天在这儿等着,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办事儿可比我方便得多了,到时一定要跟我抢功。他想先到附近饭铺耗耗时候,一拉门,看见里面的座客并不多,却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刮得很干净,正在那儿吃面,原来是罗小虎。他趁着罗小虎没瞧见他,赶紧转身走开,他吐吐舌头,心说:好大的胆子呀!刘泰保绕过了两条胡同,走到鲁宅的南墙外。又见许多人蹲着围着,不知是在干什么了。刚往近一走,就见史胖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签筒子跟烧鸡,他又不得不躲开。
忽然迎面来了一辆骡车,跑得极快,车帘下垂,不知里面坐的是谁。跨车辕一个戴红缨帽的差人,直用眼睛瞪他,并冷笑着说:“少见哪!”他赶紧装成个没听见的样子。车走过去了,他连回头去看看也不敢,心裹却跟让凉水浇了似的,想着:完啦!结啦!这还他妈的怎么出风头呀?
但是为了回去不叫媳妇骂自己泄气,他不得不豁出去,于是就找了个没人照顾的烧饼铺,用了一顿晚餐,也不敢吃得太饱。跟烙烧饼的人东拉西扯地谈了半天闲话,天色就黑了,刘泰保大喜,这才走出了铺子,又往鲁宅走去。
第十二回 堕计错寻仇竟逢鸳侣 请君来人瓮大快人心
鲁宅今晚防守得益为严密,各宿室中灯光毫无,院中却辉煌得如白昼一般。防守的人也加了,各个都身穿短衣、头盘辫发,看不出哪个是官人,哪个是特雇来的打手,刀枪棍棒、钓竿绳索,一切俱全。下人们都很早地就睡了觉,少爷、少奶奶好像根本就没在家,老爷鲁侍郎本来就有病不能下床,这些事他也管不了。只有鲁太太是连夜不睡觉,她是赌上气了,说:“我倒要看看邱广超他有什么能为?难道他真能放火烧了我这所宅子吗?”
鲁太太有个兄弟,本宅叫他“黑舅老爷”,这家伙是个武举,有些力气和胆子,他拿着一口青龙偃月刀,指挥着打手们,说:“只要有贼人来,就格杀勿论。要是捉住活的,就施刑问口供,非得把邱广超打趴下不可!”
就有人说:“舅老爷!这件事跟邱广超没多大相干,其中的原因复杂得很!最捣蛋的还是姓虎的那小子,他也不是专跟咱们,他是另有贪图……其中的详情恐怕只有少奶奶一个人知道!”
黑舅老爷却说:“若没有邱广超给他们撑腰,他们谁也不敢,邱广超倚仗着是世爵,以为没人敢奈何他。你们想,他都肯派女将出马,来这儿捣蛋,小老妈儿动手就要打人,事先要没有主子的教唆她能敢?干脆,邱广超还不定跟这儿有什么臭事!这儿娶了个少奶奶,简直是娶了个搅家精,君佩是执迷不悟,这要是我的家,我绝不能容留这祸害!”
在当院他们摆着两张桌子,桌上有茶有酒,有点心,大家在前后院巡逻一回,就来这儿吃喝谈论。这初夏的时令,夜风儿阵阵地吹着,他们倒都觉得“优哉游哉”。
在里院有三问屋子,宅中都叫它下房儿,丫鬟仆妇都在那里睡觉,现在那里戒备得特别严紧。院中有两只风灯,一点钟之间黑舅老爷要带打手来这儿转三次。房上搁着个灯笼,有两人坐在瓦上,屁股底下垫着锣跟梆子,只要听见前院的更声一响,这两人就抬起屁股抄起梆锣来跟着敲。他们白天都睡足了觉。此时很有精神,大睁着眼四下张望。
但是他们还是有疏忽,此时刘泰保就如同个刺猬似的,已顺着墙边滚了过来。刘泰保偷偷地溜到了下房门前,用手一摸屋门,门就开了,他手里有拨门的家伙。一溜进屋,就闻得一股臭脚味儿,不知有多少丫鬟、老妈儿都在各铺板上睡觉。院子里的灯光照得屋中一切清楚,他左边看看是四只小脚儿,右边看看是几团头发,呼噜呼噜的鼾声像是打着小闷雷,他心说:我的艳福倒不浅。
刘泰保看见北墙有一扇板门,知道里面必是玉娇龙隐藏的那个套间。他脚步特别轻地走到临近,刚要拿钢丝去拨门,忽听见身后的屋门微响。他疾忙蹲身,钻到铺板底下,不留神一只手按在了尿盆里,心说:好晦气!只见门缝并没怎么大开,一阵风儿似地就飘进来一个人。这人走得很快,脚步着地极轻,正从刘泰保前面经过,刘泰保看出这人穿的是一双黑绒软底小鞋,心中便吃了一惊。
这女人到套间的门前一拨,就走了进去,刘泰保探头往外一看,见那一闪的背影带有双刀,便心说:好嘛!我们两口子费了很大的事儿,倒给她辟了路啦!不用说。一定是白天在家里,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形色。叫她看了出来。所以就紧紧跟着我来了。我先进来的,她反倒抢了先,好!我倒要听听她跟玉娇龙是善说还是恶说?
刘泰保从铺板底下爬了出来,蹲在套间的门缝前,侧耳向里偷听。只听屋中大概是玉娇龙问道:“外面还有谁?”刘泰保吓得几乎坐在了地下,他疾忙抽出短刀,却听屋里的俞秀莲说:“是刘泰保!”声音很小。但玉娇龙却并不十分压声,她喳喳地说:“我已然不惹你们了,你们何苦还来逼我?非得逼得我倒行逆施吗?”刘泰保打了一个冷战,心说:不好!要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