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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召南·野有死麕》

有件小有意思的事,我在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时候,写到《虞美人·曲阑深处重相见》那篇用了这样一句话开头:“男女偷会香艳放荡容易,风流最难。诗经里的《野有死麇》《静女》等的风流清洁气质,到了后来都疏落了。”大概是这句话比较引人注目,好事之徒以为我是身体写作,力搏出位的那一型,一时之间蜂拥而至,连安全套的广告都借机给我打上了。

我当时写这句话是有感而发。《野有死麇》坦白来说不是爱情诗,而是偷情诗。当然,诗词的分类里从古到今是没有“偷情诗”这一类的,我们一般习惯含蓄地将它藏在爱情诗的名下。

这首诗说的就是这样一个事:一个小伙子在打猎的时候,看中一个美丽的姑娘,他就将自己猎到的獐子用茅草包好放在空地上,等着姑娘走过去察看。这女孩果然不负所望地走了过去!(啧啧,从古到今哪有女人不贪心!)

他一看时机成熟,就从角落里“吧嗒”一声跳出来——呔!手下留情!这是我的东西!

可想而知,被人发现自己贪小便宜的女孩会不好意思。这时候,他会很大方地表示:送你一只獐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啦,像我们这种高手那基本是手到擒来,不会落空的!

姑娘可能很含蓄地期待着小伙子把獐子送给他,这男生想了想,虽说追女要下本钱,可是万一给了她,跑了以后约不到咋整?还是欲擒故纵一下吧,先不给她。趁机约多她一次。

于是他又约了她,下次吧,还在这里见面,我打一只鹿给你,鹿肉可比獐子肉香多了。

女孩答应了,于是有了第二次的约会,想来这男生打猎手段高是一个方面,另外可能长的也还过得去,起码挺合女孩的眼缘。这个长相我们是一定要提出来说的,设想一下要是长成夸西莫多那样的,即使是打了一车獐子,人家姑娘也不一定敢要吧,别提下次约会了。

中间两人感情如何发展,我们就不一一细述了,关键是两个人进展神速,林间的幽会已经不满足了,最后一章是小伙子开始毛手毛脚,女的半推半就,想的还细:你别把声音搞太大,别惊动了我家的狗。

看出来了吧,这已经不是在林间,林间是不会有狗的,有狗也管不到两人幽会啊,显然这是渐渐深入腹地了,可能就在姑娘家不远的隐蔽地方。

我们心领神会,掩嘴偷笑——

偷情这事,如果干的好,就叫幽会,干得不好,就叫通奸。

这个故事呢,还有另外一个开头的版本:一个女孩在林间(大概是拾柴)劳作。她看见一只被白茅草包裹好的獐子,以为没人要,正想捡来着,失主出现了。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她和小伙子认识了,彼此有点意思,小伙子就约她下次再见,并许诺送她一只鹿……以下的情节发展同上,我就从略了。

其实也怪不得经生腐儒们一看见《野有死麇》就心惊肉跳,头冒虚汗,也不能完全怪人家神经过敏,这诗也确实是够大胆够刺激的,尤其最后一章全是女子口声。想想这对后世的女孩家家的影响多坏啊,就像我们现在的家长把色情光碟、黄色网站视为洪水猛兽,生怕污染了未成年人的心灵是同样心理。

这种“淫诗”要是出现在《花间集》、话本传奇里也就罢了,毕竟有个学术权威和影响力的问题。偏偏它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举世皆知的儒家典籍里。这情况就好像世界杯的比赛正在进行,突然跑进来一个高呼XX万岁的裸奔者,警察看见当然不能不管。真正的警察肯定要管,自命道德警察的也自觉责无旁贷。麻烦的是《诗经》是孔子删改的,圣崽们总不能说自己的先师不对,只好想尽办法去遮掩,甚至不惜给诗整容。

。。

因为爱,所以性爱(2)

于是《野有死麇》这样的案例经过处理后,就被道德警察们定位如下:“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卫宏《诗序》)“贞女欲吉士以礼来,……又疾时无礼,强暴之男相劫胁。”(郑玄《诗笺》)“此章乃述女子拒之之辞,言姑徐徐而来,毋动我之帨,毋惊我之犬,以甚言其不能相及也。其凛然不可犯之意盖可见矣!”(朱熹《诗集传》)

铁一般的事实向我们证明,一旦被圣贤之道蒙了心,比猪油蒙了心还难搞干净。经他们这样一说,于是怀春少女就变成了贞女,吉士也就变成强暴之男,情投意合就变成了无礼劫胁;急迫的要求就变成了凛然不可犯之拒!

多么的泯灭人欲哦!我庆幸我这种人是生活在现在这样宽松开明的时代,不然,以我的个性,一定是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变态。可想而知,那一定是炮灰的命运。个人爆发的威力等于水管爆了,只有集体爆发的合适才会产生核武器改变世界格局的威力。

《野有死麇》因何给我风流清洁的气质我也说不清,那是萦绕在脑中的感觉,等到有合适的词去形容它才破土而出。

风流是不必说了,我是觉得中国人骨子里都是风流的那一类,不然那些淹然百媚,花团锦簇的文章哪里来?也轮不到我在这里胡说混饭吃了,清洁却要明白地说一下。《野有死麇》是“诗淫”,像真正好的情色小说一样,把爱欲的本质用诗的方式展现出来,与“淫诗”是有天渊之别的。

孔子说:“诗三百,思无邪。”我直将此言理解为清洁的意思,《诗经》的每一篇本质上都是洁净的,没有繁复的章法结构,没有过度的语法修饰,没有曲曲折折小心刻意的隐语。文字如一个独立的天地,你立于门前,可看见喜怒爱恨如季节般分明,那翻覆在其间如花海蔓延的情与欲,也自然奔放地呈现在天地之间,无拘无畏。

做率性而为的人,爱就爱了。到了两情相悦的时候,情欲是爱的衍生,为什么要刻意规避?忠于自我,无须畏惧,礼教这只老虎,早就该把它打死,丢回深山老林去!不过,现在的法律禁止打老虎;那么就手下留情,把它赶回老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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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深得你心,忠贞都不吸引(1)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邺风·柏舟》

(上)

这是一首情文并茂的好诗。俞平伯认为:“通篇措词委婉幽抑,取喻起兴巧密工细,在朴素的《诗经》中是不易多得之作。”(《读诗札记》)

《柏舟》这首诗,作者和主旨历来有两种看法。有一派认为作者是女子,身为贵妇正室却不受宠,兼被群妾谗害,忧愤而做此诗,这一派观点起自《鲁诗》,主张此诗为“卫宣夫人”所作。后为汉代刘向《列女传》所本,《韩诗》亦同《鲁诗》(见宋王应麒《诗考》)。现代学者也有认为是女子所作。理由是整首诗的抒情,有幽怨之音,无激亢之语,确实不像男子的口气,因此断定这是一首女子自伤遭遇不偶,而又苦于无可诉说的怨诗;另一观点起自《诗序》,力主作者是男子,卫顷公时有仁心抱负的大臣不被君上重用,反被小人谗害,是以此诗是君子不遇于君而作。

若解为女子,坦白说,我是看不起这样的女人的。说得再坦白点,做一个女人做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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