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脸色已经能说明一切。
周建康意识到了,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低声劝:“正谊,你别意气用事,还有什么不满意啊?你应该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三楼的走廊很长,穿过一个个房间,下楼梯,到二楼。
这一路左正谊的眼睛像摄像机,走动着拍摄他所看见的一切,一扇扇闭紧的房门,墙壁挂画,瓷砖细纹,楼梯扶手上有岁月痕迹的刮蹭,台阶反光映出的他自己模糊的脸……
“事到如今我不跟你隐瞒,可能是郑茂挑拨吧,也可能是许总自己对你的作风有所不满,他觉得纵容你的脾气发展下去对WSND有害而无益,这才想利用续约挫挫你的锐气。我不赞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左正谊脚步不停,置若罔闻。
“虽然我站在你这边,但许总的命令我违抗不了。你别担心签四年会出事,这是他打压下属的手段,大老板难免有点傲慢。但是你想啊,天高皇帝远,他又不可能天天盯着你,咱们基地管事的人是我,我会为难你吗?你根本不用担心。咱们一起做做样子,把他糊弄过去就算了。你加了薪,以后一切照常。”
二楼训练室里,戴耳机打游戏的四个队友纷纷抬头望了过来。
他们连表情都很统一,茫然中带着忧虑。
傅勇和方子航给左正谊使眼色,试图用眼神和他交流一下,但左正谊的目光只分给他们一秒,“摄像机”持续推进,从二楼走向一楼。
周建康喋喋不休:“退一步说,离开WSND你要去哪儿?天下资本家一般黑。抛开管理层不说,队友能合适吗?正谊,不是我指责你,你的打法什么样你心里有数,一般人可真不好配合。万一你去了新战队磨合不好,就像去年金至秀在Lion时一样,跌进生涯低谷,你怎么办?”
一楼的地板瓷砖和二楼的颜色不一样,更浅更亮,反射了大片阳光,刺得左正谊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许宗平在哪儿?”他问。
“……”
周建康得不到回应微微一哽,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
左正谊继续往前走。
在去周建康办公室的路上,经过WSND的荣誉展览室。
展览室三面玻璃墙,里面奖杯无数,刻左正谊名字的不多,其中相对来说最具含金量的是上赛季他带队获得的神月冠军杯冠军。
当时WSND从小组赛开始,一路杀穿对手打进决赛,斩获冠军。
这是左正谊在WSND的第一个大赛冠军。
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大赛冠军。
奖杯镶钻镀金,光芒四射,落在左正谊眼底却是灰的。
一切都是灰的,包括墙边装饰环境的植物,和天花板上原本五颜六色的吊灯。它们忽然变得陌生极了,没有一丝温度。
左正谊经过展览室,走到周建康办公室门前,只礼节性敲了一下,推门而入。
许宗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西装革履,长相普普通通,人到中年略有些发福,领导的气势却越发沉淀了,浑身散发着一种要给他眼前的人当爹的气质。
虽然他还没开口,但可以预见,他要说的肯定是类似老子教训儿子的话。
左正谊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爹,一身反骨立刻被激活,不经许宗平允许,径自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下。
“……”许宗平微感不悦,目光越过左正谊看向他背后的人。
左正谊没回头,不知道周建康做了什么表情,他只盯着许宗平,说:“许总,两千五百万,四年,我不可能签。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