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率众将及护卫行至越河城下,墙上守军立刻着手降下吊桥,打开城门,还抛洒花瓣与五彩丝带,吹奏乐器,喜气洋洋地欢迎拜访者。众人走过木桥,穿过门楼,进入城中,迎面便见接引的官员及其随从。夏普也未急着赴宴,却是暂时止步,分出三十六士兵走上城楼监视。
官员见状,连忙赔笑着询问何不清上城之人去往领主大厅之外,为士兵准备的筵席上共同享受,夏普倒也不避讳,直言寥寥几位将军深入越河城还是有风险的,监视城门对不死军的安全是一种保证,对瓦德·扎法耶来说,也是取信于未来总督的一种手段。官员又言夏普的安排恐怕会使瓦德和瑞瓦库特旧将寒心,越河城居民也怕夏普毁约攻城。
“哈哈,到底是老练的官僚,话术非凡,胡说八道的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可是,你以为我年纪小所以好糊弄,体型不大所以好欺负?可笑至极!如今我军势强,又是民望所归,是瓦德在乞求我的宽恕,不是我在收买他的效忠,要表现诚意的是他不是我!他压根没有寒心的资格,他要害怕的是我的愤怒!”夏普怒喝,右手大力挥落,犹如劈刀斩敌,“你要是再废话一句,即刻准备守城,等人收尸吧!”
见状,以阿拔斯与卢修斯为代表的众将也都露出了疑窦之色,他们亲身赴宴已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瓦德让出一个城门分担一点也是正常之意,如今官员居然出言推脱,即便是对瓦德的效忠极为的他们,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夏普屠戮鹰岭、宛湖、铁力思世族的凶名在前,官员再不敢多话,只能顺从地指引众人前往越河城领主大厅。
未几,众人已至领主大厅的围墙之外,夏普率诸将及其亲信走入院门,留余下之人在外面的席上入座。正想走进厅门,却见又一位阿拔斯派出的使者迎面走近,在互相打过招呼后与阿拔斯拥抱了一下,待到使者转身加入了众人的队伍,阿拔斯忽然走到夏普身旁,凑到他耳边,略显焦躁地悄声说道:“瓦德欲行不轨!”
“……我知道了。”夏普若有所思地点点了头,依旧领着众人进入侍卫左右拉开的厅门,事已至此,大家想转身离开也会给醒悟过来的敌军围杀,只有进入宴厅再做打算了。
行至厅内,夏普微笑着走向素未谋面的瓦德·扎法耶,瓦德亦满脸堆笑地走向夏普,二人在大厅中央喜气洋洋地客套了一番,然后各自入座。瓦德一家的座位靠大厅北壁,西北角是一个乐队,东北角是一处通向走廊的门,宾客的座位整齐地布置在南边,夏普作为新任总督,位置尤其靠前。
佳肴美酒上桌,曼妙的侍女随侍一旁,宴席已然开幕,乐队也奏起了欢快的曲子,主宾尽欢,夏普及诸将皆以大战在即为由,不饮酒水,只是享用佳肴。多疑的阿提亚还偷偷摸摸用银针试了一下,才放心地吃下。
第一首曲子才演一半,夏普忽然举手拍了拍,示意暂停,笑道:“好曲好曲!说来惭愧,虽然我是一个不通乐律的粗鲁武人,但少时对乐曲亦很喜欢,有所涉猎。不久前聆听从阿狮兰军中俘获的埃兰琴师演奏,忽然想起了旧时沉醉其中的异域名曲,凭着记忆哼出了旋律,所幸我的琴师天资聪颖,很快还原了原曲,希望可以让诸位欣赏一下。”
“好。”瓦德豪爽地笑道。
说完,夏普转身向阿提亚身旁座上的少女琴师使了个手势,琴师会意,取出乌德琴,抱在怀中向众大人行过礼,然后走到了乐队所在的西北角。当中的乐师让开位子后,琴师却是皱着眉回头看了夏普一眼。
“哦哦哦,是这样的,我的琴师尚是处子,比较敏感,不喜欢和男子凑在一处,还请诸位乐师先回避一下吧。”夏普笑说。
乐师们互相看了看,也没多犹豫便举着乐器从东北角的走廊退到了厅外。同一时间,阿拔斯坏笑:“我看这个小女子姿色蛮不错的,总督说是从人马军中夺到的,又怎会是完璧呢?”
“哈哈,阿狮兰还没来得及便给我宰了,所以她才是完璧。”夏普笑答。
“那么问题又来了,总督大人何以放过佳人,留身至今呢?我感觉她对您还是挺有情谊的。莫非总督……不喜欢女人?”
“扯淡,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处子不通房事,床笫之间了无趣味,贞操却又很受男子看中,我何必断她今后嫁到好人家的路?再者,她姐姐与她容貌相似,身姿丰腴却更胜一筹,出自阿狮兰府上,通晓房事,有姐姐作陪,我又何必对妹妹下手,害人一家呢?最重要的是,把女儿家的私事放到台面上讲,你们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总督此言差矣。”却听低眉顺服,面色绯红的少女调了调弦,然后清冷地说,“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在想什么,希冀什么,悲哀什么?我只是一介奴婢,今后前途,不劳大人费心。大人只要让我平平安安尽了奴婢的本分便好!”
话音甫落,全场欢笑。
“总督啊总督,送上门的佳人,你不要,当心她因爱生恨啊!”瓦德·扎法耶拍着桌子大笑。
夏普无奈地望向琴师,叹了口气:“我正是难以接受你自甘为奴的模样。”
“是么,真是寒心。”说完,琴师哀怨地闭上了双眼,拨弦弹奏,随即,一首悠长婉转的乐曲从少女的青葱玉指之间流淌而下,宛如雪山溶溪,清澈凉爽,汩汩泻入明镜般的湖水之中。
众人闻之,无不笑意息止,渐现沉醉之哀容。夏普眯着眼,享受地随着旋律轻轻挥舞串有烤热的铁签,好像手中捏着的不是沉重的肉串,而是轻盈的指挥棒。他蜻蜓点水地踩着舞蹈似的步伐,在乐曲之中旋转游移,行至瓦德桌前。
“好曲子,何名也?”瓦德神情严肃地望着少女,赞许地点头。
“卡斯特梅的雨季。”夏普说。
“听上去有典故?”
“然也。”夏普笑着睁开了眼睛,“君臣两狮,臣不服君,舞爪相争,多年之后,雨声淅沥,残堡之内却无狮影,唯有幽灵哭泣之声。”
“曲意不祥啊……总督是想要严惩六藩督师吗?他是血族,恐怕不好对付啊?”瓦德皱着眉说。
瓦德的话一出口,夏普犹豫了,瓦德似乎也不是很像要图谋不顾的样子。然而,犹豫只持续了区区五秒,五秒之后,夏普猛地把铁签插进了瓦德的喉咙里。
“为了布洛德大业,请你……败亡!”瓦德温热的血溅到了夏普,还有瓦德的妻子与女儿的脸上,在他的妻子和女儿惊恐地掩面尖叫的时候,夏普阴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