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大法!”蚩尤心下大凛,想不到这老贼竟练成了木族中至为妖邪凶险的毕方兽身。
毕方与太阳乌并称木族神鸟,相传由木精所化。拓拔野在章莪山上封印过一只,蚩尤自然也不曾少见。而长生诀修炼到最高重时,便是所谓的“转生大法”,可以将天地间的木属灵气尽数吸入气海、泥丸,将自己“转生”为碧木之身,即便不是木德之躯,也能尽施木德之能。
句芒为了尽快修成大法,夺位青帝,争霸天下,便将“转生大法”与封印术交融,将毕方神鸟强行封印入自己体内,修成木精之躯,汲取天地木灵。
这固然是突飞猛进的修炼捷径,但亦是至为凶险的左道旁门,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一旦自身魂魄被毕方鸟反噬,那就万劫不复,形神尽灭了。
句芒展翅张喙,尖声怪叫,双眸中闪起幽碧的凶光。四周狂风怒号,树木倾摇,青草乱舞,突然拔地冲起,仿佛万千绿箭朝他怒射而去。几在同时,竹叶、松针……也纷纷劈啪剧摇,从枝头生生挣脱,龙卷风似的盘旋汇集重重吸附其身。
“啪啪”之声震耳欲聋,他当空尖啼,身上裹缚的枝叶花草越来越多,滚雪球似的疾速膨胀,远远望去,宛如一个巨大的碧球,在空中团团飞转。
众人骇然仰头,屏息凝神,无暇他顾。蚩尤再不迟疑,驭风疾掠,从山崖上一把抓起晏紫苏,紧紧抱在怀里,朝下猛冲而去。
当是时,雷神咆哮,飞腾疾卷,闪电似的朝着句芒猛冲而去,“轰!”烈火喷吐,猛撞在那碧球上,顿时冲起万丈红光,如赤菊怒放。
惊呼迭起,气浪层叠迸爆,天地尽赤。蚩尤眼前一红,下意识地护紧晏紫苏,当胸却像被重锤猛击,喉中腥甜狂涌,翻身朝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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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青衣人轻轻一挥那狭窄的弧形长刀,银光电舞,火星迸飞,捆缚姑射仙子周身的混金索登时应声断裂。
她心中再无半点怀疑,怔怔地凝视着青衣人鬓角的白发,双颊如烧,悲喜交集,低声道:“拓拔太子,真的是你么?龙妃……已经救出了吗?”
青衣人面具后的双眸突然闪过悲怆痛楚之色,摇了摇头,徐徐道:“多谢仙子挂怀。天下纵大,终有一日我会找到她。”声音苍凉萧索,判若两人,就连那双眸之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飞扬神采。
这青衣人自然便是拓拔野。
自从那日雨师妾不告而别,他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不眠不休,如痴如狂,找遍了万里北海。上至终北国,下至南望崖,风雪茫茫,形单影只,始终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短短半月,心力交瘁,两鬓斑斑,竟像是忽然苍老了几十岁。
直到十日前,想起青帝大会召开在即、姑射仙子身处险境,这才强忍悲楚忧虑,悄然返回东荒。到了古田境内,正好撞见与犀牛顶头的夸父,当下故意告诉他数十里外的玉屏山上有好玩的聚会,逗得他心痒难搔,吵嚷着一同前往。
到了玉屏峰,恰逢白花大会召开,拓拔野暗中指使夸父,胡搅大闹,原想助他打败句芒,登上青帝之位,不想他得意忘形,竟被木神狡计所骗,自封经脉,成了阶下囚。
拓拔野索性将错就错,尾随着夸父一行进了地牢,想先将姑射仙子救出,再一同大闹玉屏山,搅坏句芒的好事。岂料地牢复杂如迷宫,饶是他吞了记事珠,过目不忘,也难以理清头绪,更别提找着姑射仙子了。
他灵机一动,以天元逆刃劈斫石箫,吹奏《天璇灵韵曲》。即便姑射仙子不能听到,无法吹箫感应,也必定能引得哪些禁卫赶去她的囚室,查探究竟。那些禁卫果然中计,慌不迭地带着奢比赶到此处,不想却撞见了尹天湛。若不是拓拔野救夸父费了些周章,迟到了片刻,尹天湛也不至于这般惨死了。
姑射仙子虽不知道此中种种情由,却也猜到他这些日子以来必定受了许多苦楚,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怜惜,略一犹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拓拔太子,你……你的脸受伤了么?为何要戴着面具?”话音刚落,心底陡然一震,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咽喉若堵,泪水险些便要夺眶涌出。
夸父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顿足叫道:“小丫头哪来这么多话?山羊胡子就要当上青帝啦,快走,快走!”拽起二人就往外奔去。
拓拔野微微一笑,随他一起飞掠,心中却默默地道:“雨师姐姐,我答应过你,只要你的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离开北极。我为了解救姑射仙子,不得已违反了誓约,希望你莫要怪我。只要铲灭了句芒老贼,我便立时赶回北海。这是你成为媸奴时所戴的面具,在重新找着你之前,我会一直戴着。如果今生今生永远见不着你,我就永远这么戴着,到老、到死,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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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火光冲舞,气浪四炸,夜空被烧成了妖艳的蓝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