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白茫茫一片,唯有向阳处挺立了几株巨松,苍翠如盖。左侧巨石累累,形状各异,仿佛蹲伏了无数雪白的巨兽,十余只雪鹫正立在石上,晃首睥睨,瞧见两人飞来,顿时尖叫着冲天飞起。
那歧兽冲落雪地,双翼一张,全身抖动,将身上的冰雪簌簌震落。流沙仙子道:“到啦!”一跃而下,封印了那歧兽,拽着他朝一个黑黝黝的洞穴走去。
那山洞倚壁朝南,洞口又有两块巨石遮挡,颇为隐蔽,风势也减小许多。拓跋野走到那崖边洞口时,瞧见悬崖下的景观,呼吸一窒,目眩神迷。
月光茫茫,南边是滚滚起伏的云海,雪山峰岭参差,巍峨雄伟,仿佛破海而出的群岛,壮丽难言。群山脚下,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绚丽大地,仿佛被天上泼下的霓霞所染,花树草木密密地铺展起伏,朝北绵延到极远处的海边,被狂风鼓舞,层层叠叠,汹涌如浪。
山上积雪融化为溪,奔泻而下,汇集成数十条大河,迤逦缭绕,穿过原野,滚滚流入沧海。两岸的霞林彩花倒映其中,色彩斑斓瑰丽,仿佛无数彩虹纵横交错。
最为奇妙的,是这千里原野地势各异,变化出诸种地貌,起伏的丘陵、广袤的盆地、茫茫的沼泽、茂密的山林、银白的沙漠……一应俱全,或瑰奇峭拔,或苍凉雄壮,或风雅秀丽,让人目不暇接,为之神夺。
拓跋野衣袂翻飞,痴痴地俯眺着悬崖下的锦绣大地,胸口若堵,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瑰丽奇景,当真有如仙境。
流沙仙子道:“这就是无忧谷啦,又叫‘诸夭之野’。南边那些山叫‘穷山’,翻过‘穷山’,就是天涯海角,世界的尽头。”
拓跋野默默念诵着“诸夭之野”,悲喜交叠,忽想:“如果能在这里终穷此生,和心爱之人牧马草野,泛舟海上,便是神仙我也不做。”眼前又蓦地闪过那张妖媚温柔的笑靥,心中莫名地剧痛如绞,眼眶陡然一热。
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转身道:“洛姑娘,无忧谷内草木丰茂,景物如画,你为何偏偏要居住在寒冷荒凉的高山之巅?”
流沙仙子“哼”了一声,道:“我喜欢,你管得着么?”见他凝视着自己,神情诚挚,心中一软,转过头去。远远地,从那山野中传来阵阵歌声,像山崖前的云雾般似有若无,缭绕不散。歌声欢悦悠扬,她的眼眶却蓦地一红,咬牙道:“太美丽的东西,我偏不喜欢。”
拓跋野一怔,月光淡淡地照在她的小脸上,杳渺如烟,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寂寥苍凉。心中凄惘,正想说话,她却又突然板起俏脸,凶巴巴地喝道:“臭小子,你是我的奴隶,就当老老实实地听我差遣,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给我进去!”不容分说,拽紧锁链,拉着他朝山洞里走去。
洞内漆黑阴冷,她点燃石壁上的几盏晶石灯,四周渐转明亮。拓跋野环身四顾,陡吃一惊,洞角赫然站了一人!下意识地拽着她朝后急退,但脚步方动,立时恍然,那“人”气息、心跳全无,竟是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人。
流沙仙子咯咯大笑,拍手道:“就知道你要上当!”
山洞不大,四壁陡立,颇为寒冷简陋,唯有这石人周围堆了些山果、禽蛋,身上还披了件白牦牛皮衣,是以瞧来颇似真人。拓跋野哑然失笑,凝视那石人,脸容清俊,气宇轩昂,心中一动,好似也在哪里见过一般,没来由地生出敬慕之意,肃然道:“他是谁?”
流沙仙子笑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语音方落,洞外忽然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又为何冒死从我眼皮底下将他盗去?”声音疾速逼近,说第一个字尚有六七里之遥,到了最后一个字时,相距已不过百丈。
流沙仙子脸色骤变,一手抱起石人,一手拽着拓跋野,低声道:“快走!”方欲冲出山洞,洞口人影一闪,一道绚光气浪突然如霓霞迸泻,朝着他们怒暴鼓舞。
“五行真气!”拓跋野心中大凛,受其所激,气如潮汐鼓涌,互克相生,下意识地挥出一记极光电火刀,飙然怒劈在那气浪中央。
“轰!”
绚光如狂蛇乱舞,气波乱舞,气波荡处,洞口山岩顿时迸炸四飞,拓跋野胸口如撞,朝后踉跄跌退,流沙仙子更是“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人亦朝外飘然退却,颤声喝道:“是你!你果然没死!”显是惊怒已极。
气浪鼓散,冰石飞扬,那人在十丈外的雪地里翩然立定,红发雪肤,碧衣飘舞,耳垂上悬着两朵精巧的碧玉海棠,竟是个妩媚动人的女子,瞧见拓跋野,“咦”了一声,惊讶已极,旋即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蹙眉冷冷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竟会五行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