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中央乃是一只极为少见的墨羽凤凰,其上骑着一个黑袍蒙面的女子,赤足如雪,脚趾均涂为黑紫色,一双秋波清澈如水,凝视着淳于昱,柔声叹道:“淳于国主,主公待你一向不薄,你盗走阴阳圣童便也罢了,为何还要背主弃义,勾结外敌?”
敞凫神鸟三头齐转,尖声怪啼,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火仇仙子紧握蛮笛,双眸中怒火跳跃,脸上又渐渐泛起红晕,柳眉一挑,银铃似的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天玄女。狡兔死,走狗烹,炉火尽,炭木藏。你们杀得了黑帝,杀得了晏卿离,难道还杀不得我么?横竖都是一死,我既便是死,也要让他……让他永生永世都记得我。”说到最后一句,眼眶一红,泪水竟像断线珍珠似的簌簌掉落。
拓拔野一凛,她说的“他”是谁,莫非是帝鸿?听她说到“他”时,语气愤恨妒怒,又夹杂一丝伤心妒怒,心中又是一动,登时恍然。
这妖女必定是对姬远玄情深一往,所以才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眼下姬远玄领袖群伦,对抗蚩尤,隐隐已是天下盟主。白帝已死,群龙无首,一旦他与金族正式联姻,神帝之位自然逃不出他的掌心。
等他登上神帝之位,这些往昔助他问鼎天下的鬼国部属反倒成了莫大的累赘,即便不杀人灭口,也要打大肆弹压,以防泄密。
火仇仙子此番寻找洛姬雅联手,固然是由爱生恨,欲折磨芊芊以泄妒怒,更重要的却是想挟芊芊以自保,免得不明不白成了冤死之鬼。
从前鬼国妖孽之所以难以对付,便是因为彼等藏于暗处,沆瀣一气,浑无破绽可寻;如今帝鸿面目已曝,上下又生内讧,正是大举反攻的最佳时机。想到此节,拓拔野精神大振,更是成竹在胸。
又听那“九天玄女”摇头叹道:“主公宽和谦恭,何曾枉杀忠良?要成大事,必有牺牲,黑帝也罢,晏国主也罢,都是杀身成仁,死得其所,与主公何干?”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温婉轻柔,和着众女乐曲的诡异节奏,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魅之力。
淳于昱、流沙仙子二女只听了两句,便自心旌摇荡,脸色酡红,眼波也渐渐地恍惚迷茫起来,显然已被她摄住心智,身不由己。
拓拔野大凛,这数十名黑衣女子所布的乐阵正是“天魔仙音阵”,虽然人数不多,配合得却是丝丝入扣,浑然天成,加之那九天玄女的念力、真气强沛绝伦,几臻神级之境,两相契合,威力倍增。
瞧她的装束举止,和乌丝兰玛有几分相似,然而容貌声音却全然不同,体内真气更是五行庞杂,深不可测。凝神扫探,始终分辨不出她所属何族、究竟何人,心下惊奇更甚。
又想,水圣女的魂魄当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收入了炼神鼎中,难道帝鸿竟也创出了类似“种神诀”的神功妙诀,将她神识“种”在了这个肉身之中?但她即便附体重生,又如何能在短短三年内修成如此强猛的五行真元?
正自惑然,只见九天玄女双眸灼灼,凝视着火仇仙子,柔声续道:“淳于国主聪睿能干,主公素来对你赏识有加,怎会舍得伤你?趁着现在大错尚未铸成,你速速将流沙妖女杀了,再告诉我,你将‘阴阳圣童’藏在何处,我定在主公面前为你说话,让你戴罪立功。”
淳于昱微微点头,突然骑鸟急冲而下,心血神剑紫光爆舞,闪电似的朝流沙仙子心口冲射而去。
拓拔野陡吃一惊,下意识地凌空弹指,气箭怒射。“叮!”光浪炸吐,那短剑应声冲天撞飞,不偏不斜地钉入苦情树中,嗡嗡摇震。
九天玄女神色微变,目光利电似的朝他隐身处望来,柔声微笑道:“好一个‘碧风离火箭’!火族男儿向来光明正大,阁下如此藏头匿尾,岂不有损族人声名?”
拓拔野不想太早暴露身份,既被她误认为火族中人,索性将计就计,当下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人皮面具,覆盖于脸,变声哈哈笑道:“这就叫‘乌龟照着镜子骂王八——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啦’。南荒大地,岂能容你们这些妖孽魔女撒野?”显形冲跃在地。
声音如洪雷滚滚,流沙仙子、淳于昱心中一震,蓦地醒过神来,想到险些被这妖女摄控,又是惊恐又是羞恼。
淳于昱只道他是路经此地的火族豪雄,也不理会,扬眉道:“洛姐姐,对不住,我可不是有心伤你。咱们一起联手,将这妖女杀了,再去找解开混沌天土的法子。”骑鸟盘旋,横吹蛮笛。
笛声方起,远处山岭便响起凄厉兽吼声,此起彼伏。
过不片刻,大地隆隆震动,兽吼如潮,也不知有多少猛兽正朝此狂奔。鸟鸣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遥遥可见数百只鸟禽正掠过西南丘陵,尖啼冲来。
流沙仙子心中早起了杀心,呜呜吹角,满地蛇虫嘶嘶狂鸣,突然如万千利箭似的破空弹起,纵横怒舞,朝空中那数十名黑衣女子暴射而去。
九天玄女叹道:“不到北海心不死。既然你死不悔改,我也救不得你啦。”左手翻起一面晶莹碧绿的半月形石镜,绚光怒爆,数百条毒蛇尖声狂嘶,当空炸裂,血肉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