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澜知道饶星海这个人脑子里许多乱糟糟的想法,今天给他一个枣子,明天他就认为你已经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给他种了一片枣林。
“我劝你放开。”沈春澜佯装凶狠,语带威胁。
饶星海不肯放:“我想要一个答案。”
“你太小了。”沈春澜说,“大学没毕业,我是不会考虑的。”
饶星海:“也没小很多。我比你高。”
沈春澜决定出狠招:“你不是我的理想型。”
饶星海仍不死心:“谁是你的理想型?宋祁?”
沈春澜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宋祁身上纠缠不清,但既然饶星海认为宋祁是假想敌,那就宋祁好了。
得到这个答案,饶星海愈发不满:“宋祁是半丧尸人。”
沈春澜:“我都可以。”
沈春澜一直在等待饶星海说出更令他紧张的那句话,比如……“你对我有性反应”。
但饶星海始终没有说。
他对性反应的反感和抵触似乎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头里的条件反射。既然他不认为自己的性反应具有情感上的意义,他自然也不会认为沈春澜的性反应能解读出更多的含义。
沈春澜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这一点是他没法反驳的。性反应的产生确实和情感没有必然联系,但至少说明,饶星海对他有强烈吸引力。
而许多感情,往往就从这一点开始生发,被点燃,然后爆发。
饶星海放开了他袖子上的抽带,顺手把两根带子系在一起,打了个很丑的蝴蝶结。
“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说真的。”
沈春澜简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他真的没有碰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可饶星海的死缠烂打却又不让人反感,他这样直率,这样诚恳,用心脏来证明自己的憧憬,简直令人无法抵抗。
“想追你,也是真的。”饶星海又缩起了脖子,把手藏在外套口袋里,“你记住就行。我走了。”
他没有等待沈春澜的回答,转身往学生宿舍区跑去。跑到一半,他忽然站定,转身看沈春澜。沈春澜还在手忙脚乱地解开他乱打的蝴蝶结,有点急促的狼狈。
饶星海看着他就笑了。“沈老师!”他大喊,“晚安!”
这回他终于加快速度,很快就跑没影了。
沈春澜的心怦怦直跳——谁会在这种静夜里对别人大喊“晚安”?这是他读书的时候才会有的举动,说不出理由,全凭着一腔冲动。
他感觉尴尬,被冻僵的脸颊绷得很紧,揉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曹回提醒过他,饶星海是学生。他也非常清楚饶星海和自己的身份不对等。他身为老师,是不能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的,这涉及到许多问题,行政权力,学术庇护,等等等等。
走回教师宿舍的路上,他脑子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会儿是远星社,一会儿是宋祁,但大多数时候,是他不知如何处理才好的饶星海。
校运会之后连续两天都是假期,学生不需要上课,沈春澜本该轻松,但他心事重重。
在网络上检索“远星社”,能得到的资料寥寥无几。远星社最盛行的时候,网络尚未发达,许多资讯没有被记录在虚拟空间之中;而等到网络发达,远星社因为种种考虑,开始转入更隐蔽的地下以保护自己。
沈春澜相信,或许这还因为,当年远星社的分裂里头埋藏着某些秘密,这是一个不能公开的组织,所以许多讯息是人为删除的。
而在文献数据库里使用全文检索关键词功能,倒是可以查到一些关于远星社的内容。
九十年代前后,远星社确实是国内最有名的特殊人类民间组织。在某些梳理民间社团的报告里,他们称远星社为“开荒者”。
它创立了一套完整的发现和保护罕见特殊人类的制度,这个制度甚至被国家机关和各类民间组织沿用至今。如何发现,如何报告,在执行保护的时候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关键点,保护之后如何让原本生活在偏远山区甚至原始族群之中的罕见特殊人类融入现代社会,若他们不愿意融入,又如何在保存他们生活习惯的同时,尽力让他们得到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的承认,并且享受保护措施。
这是一个非常完备的制度。沈春澜确信,在远星社最初的那批核心成员中,一定有相当一部分是具有政治权力的。他们有能力管理和执行这个制度,并且将这个制度扩散出去。
但最后,这个组织并未能避免分裂的结局。
远星社和宋祁……宋祁是一个半丧尸人,他应该也是因为对远星社的向往而拒绝了特管委的offer,提着行李走入深山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