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川冒着雨匆匆的跑回家去,还未到门口,便听到妹妹夏萋萋哽咽的哭声,脚步便又快了一步。
院子是用竹篱围着的,并不高,爬满青翠的忍冬。木板拼的两扇门扉半启,上面还留有着去年春联的斑驳印记。从院门到堂屋中间是一方院子,铺了一条一尺宽的碎石小路,在小路的这头,夏平川看见坐在那头哭的惨兮兮的夏萋萋。心头立即就紧缩的疼了。
夏平川赶紧跑过去,把才四岁的妹妹抱起来,抱回屋里,放在里屋光滑的竹床上。脱光妹妹湿透的外衣里衣,用干布巾擦干身体,再换上干净衣物,最后再散开她的头发,用布巾一缕缕的擦干。
夏萋萋看哥哥不说话,也能察觉他情绪不好,于是很快止住了哭,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她才五岁,比旁人家的女娃要乖巧的多。今天一个人在家,外面下了雷雨,可是哥哥还没有回来,她只是想去找他,却不想在下石阶的时候摔了一跤。所幸石阶很低,只是摔痛了,没有摔伤。
“哥哥……”夏萋萋嚅嗫的开口。夏平川还是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跟什么都不懂的妹妹说什么。窗外忽然打了一个响雷,夏萋萋吓的一哆嗦,躲进哥哥的怀里。
夏平川叹着气,去厨房张罗着晚饭。
他也还是个刚满十三岁的男孩子,比灶台高不过半身。中午剩了杂粮饭,直接用清水煮成烫饭。切好野菜,全部推进锅里,少少放些盐巴,待野菜煮熟也就可以吃了。饭熟之后,夏平川全部盛在两个碗里,快速洗干净锅,再添满清水,盖上锅盖,用剩余的柴火将水加热,以待晚间使用。
两个人捧着碗,坐在门口,就着薄暮的微光,吃完这并不美味的晚饭。夏萋萋收拾好碗筷,给妹妹洗好身子,自己也去冲个澡,又在堂屋里将两人的脏衣服搓洗干净,放在盆里,明早再拿出去晾晒。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断断续续的闪电和雷声映衬着这场雨,在雨幕里,群山朦胧飘渺,似乎隐藏着无尽玄妙。“哥哥……”夏萋萋似乎害怕,想要哥哥过来睡觉。
夏平川在床上躺下,夏萋萋立即拉过他的胳膊枕着,抱住他的胸膛,然后安稳的闭上眼睛。
黑暗里,夏平川还是睁着眼睛。
去年今日,也是大雨,他早起去山间挖草药,渐行渐远迷了路途。黄昏时养父来寻他,去失足滑下山去,抬回家时就已经往生不在了。养母伤心致病,拖了半年也随养父去了,留下年仅十二的养子和四岁的幼女。夏平川一直自责,是若不是为寻他,养父也不会出事故,养母也还会好好的活着,而夏萋萋也不会成了孤儿。
养父母成婚半年未有生育,两人去邻县访亲的时候遇上四处乞食的他,那时他不过七岁,虽然面黄肌瘦,但长的却清秀可人,养母觉得可怜,便央求养父收留他,随后他便跟着他们两个来到这个名叫停云的小山村。没有入宗祠,但随养父姓余,取名夏平川。或许他的到来给养父母带来运气,第二年养母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女,便是夏萋萋。
但他带来的不单单是好运,还有厄运,好端端的四口之家,如今只余他们兄妹二人。夏萋萋太小,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天气不好,他也没有带她去拜祭父母。他心里难受,久久不能入睡。
夏萋萋已经睡着了,夏平川于是起身。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晕染在房间里。房间布置简单,一方架子床还是养母当年的陪嫁,靠窗有一个简单的木桌,摆着养母当年用的铜镜妆奁,都是普通的事物。一旁还有一排书架,整齐堆放着书籍,那是乡村人家少有的。养父爱读书,白日做过农活,晚间会抽出一本书来先看,还会教他读书写字,他知道读书不易,一直学的很认真。
夏平川从书架李拿出一本书来,翻开夹着书签做标记的那页,就着灯光看起来。书上还有养父当年做的读书笔记,蝇头小楷,工整清晰。灯油过半,雨声渐小,夏平川方抬起头来,吹了灯,重新回到床上。
夏萋萋忽然说着梦话:“娘亲……”夏平川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