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铜棺的刹那,沧桑的声音,在这一瞬,与雷霆同时轰鸣,回荡天地之间:“欲获吾族传承,当承我族因果,承担我族中兴之大任。”
这声音无处不在,欧阳明犹豫了片刻,将手缩了回去。
被天地所不容的种族,这份因果沾染着实在太多。他不是徐傲然,他肩膀太单薄,扛不住,更不想扛。
犹豫了片刻,再次走到这由极品灵石雕刻而成的棺材之前,放眼看去,里面的雾气已经散开,只有一件女子的长裙,通体为血色,带着勃勃的生机。
“至少是法宝层次。”欧阳明给了一个评价。
他是锻造大师,眼光自然毒辣无比,甚至于隐隐的感应到了此物的不平凡。但是,他却没有冒然取出,这种死者之物,又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想到徐傲然连雷劫都不惧的性格,他可不敢乱动,谁晓得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因为一时之不慎,而引来了灭顶之灾,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见到这件红衣的瞬间,他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回荡起徐傲然的炼丹失败之后的话语:“今天我输了一式,来日,我要赢回来,我要救她,你挡不住。”欧阳明盘膝而坐,把心里知道的信息整合了一遍,心中暗道,她与这红衣,与这大墓到底有没有联系?
无数奇怪的念头从他脑中迸了出来,却始终不得要领。
思忖了良久,幽幽一叹,便将这念头压了下去,心里也知道,这件事儿急不来。
何剑把四周找了一圈,始终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兴致已经淡了下来,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更显沧桑。
欧阳明心里也有些意外,这里竟然没有徐傲然的剑诀。但却没有太过于失望,毕竟,他现在的保命手段已经足够多了,有与没有,差别并不大。
夜间,星光洒落,凉风习习。
欧阳明方目远眺,碧绿的芳草齐齐一弯,如一道道碧色水波,荡漾至远方,天空之中,星光璀璨,散发着夺目的光辉,颜色各异,不停旋转,极为奇异。
他吐了口凉气,把目光收来,轻声道:“何前辈,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把剑匣中的剑取回来?”
何剑取出银色的子午剑,用手指细细摩挲,苦涩一笑:“想啊,可我始终越不过龙门,不能成为尊者,丹田化湖,就算那一剑再强,也没有与之一战的实力,我并非畏惧死亡,只是不想那一剑丢了传承。”他抬头看着远光,眼中散出精光,不再浑浊。
欧阳明摸着下巴,喉咙微微一动,却没发出声音。
何剑也没多问,沉默了半晌,接着说道:“等小蛮心中戾气散尽,撩天这一剑初成之时,我便去贺城,向安敬云下战书。那三柄剑一直放在他那里,始终不合适。”贺城安家,有尊者安敬云作为后盾,也算是一方豪强。尤其是将何家尽数灭杀之后,凶威一时无二,无人敢惹。
欧阳明静静听着,犹豫了片刻,语速平缓道:“何前辈,这一次回去之后,我就想办法让你重塑根基。”
这声音回荡之时,何剑的瞳孔猛地一缩,却依然苦涩道:“多谢瑜老弟了,可已经过了数十年,想要重塑根基,何等困难,我已经不敢有这种奢望了。”话虽如此,但他的内心深处,仍带着淡淡的期待,只是觉得,这太过不可思议罢了。
重塑根基可比洗筋伐髓难上太多,与改变资质这种逆天的手段已经相差不远。
也正是因为如此,何剑就算知晓欧阳明是炼丹师,也并没有抱着期望。
看着何剑的表情,欧阳明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却无芥蒂,脸色郑重无比,正色道:“何前辈,还请相信我。”他眼中散出一道精光,深邃无比,带着强烈的自信。
要是别人说这话,何剑定然嗤之以鼻,可欧阳明说,他就拿不准了,这一路,他已经见识了什么是天才。
况且,欧阳明如此郑重,心中那一丝希望快速萌芽,心思再次活络起来,讶然道:“瑜老弟这话可能当真?”
“这是自然!”他一袭白衣,神采飞扬。
“嘶嘶……”何剑连吸两口凉气,就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并不是他心不沉、意不静,而是,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几十年。
从万人瞩目的天骄,为了大义,为了亲情,以灵者之身挑战尊者,挡了三招,直接被打落凡尘,隐居与古城之中,每日以木雕琢心。这其中的心酸,又有几人可知?
足足过了两息,他才轻声开口道:“瑜老弟,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话音未落,取出一壶浊酒,一口喝干。
欧阳明含笑不语,心里暗道,人情得这样送,才值当啊。
他从小吃了很多苦,见了太多人情冷暖,看得多,想得也就多,懂的自然不会少。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审时度势,学会了送人情,还人情。不然,吃百家饭也不好吃,自然而然地明悟了一个道理,人情这东西,什么时候送什么时候还很讲究。
送早了,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转眼即忘。
送晚了,鸡飞蛋打。
而现在送出这份人情,欧阳明就觉得很值,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
第一,何剑年岁虽高,但只要能够突破桎梏,潜力无限。
第二,何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什么都明白,装着一杆称,分得清好坏贵贱。
第三,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观剑如观人,何剑地剑大气磅礴,刚正不阿,心存正义。并且,欧阳明在大墟之中并无根基,急需援手,这个人当然非何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