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小九红被老鬼一只手压的抬不起头,但脾气很倔,顶撞道:“看他不顺眼!就想挖开!怎么了!”
老鬼是什么样的脾气,额头上青筋一蹦,另只手慢慢抬起来,小九红眼神里都是惊恐,她很清楚这一拳砸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但脸都吓白了,一张嘴巴还是很硬。老鬼没有多少耐性,被小九红呛的火大,拳头猛然一抬,呼的就冲小九红脸庞而去。
“爷!”七七在后头叫了一声,跑过来拉着老鬼的衣襟,小声道:“别打她,她是个女娃”
老鬼的拳头停在小九红面前,转头看了看七七。
“爷,别打她,别打”七七眼巴巴望着老鬼,拉着他的衣襟,道:“打了她,她爹娘会难受”
七七性子温顺,心又善,她从小生活在阴山峡,很少跟外人接触,不知道这个世间有多险恶。老鬼平时对我凶巴巴的,但是他可怜七七,对七七异样的宽容温和,听着七七劝,老鬼紧攥的拳头就慢慢松开了。
“算了!”老鬼心里明显还有火气,但是咬了咬牙,道:“老子从来不打女人,看在娃子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次!”
“有种你别放”小九红还在嘴硬,被老鬼放开,却还不服软,嘀嘀咕咕的翻着白眼。
老鬼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本来心里就不顺畅,听到小九红嘴巴那么硬,火气蹭的又蹿了上来。旁边受伤不能起身的汉子趴在一堆粘糊糊的烂泥里,冲小九红喊道:“九妹!不要嘴硬了!”
老鬼拽着小九红,走到旁边,把地上受伤无法起身的汉子抓了起来,山羊胡子他们肯定是逃走了,必须要从这人嘴里逼问出一些事情。
“在一山就说一山,你们和孙家有仇?”老鬼盯着那汉子,道:“说个道道出来,老子不明白,这些已经死了的人,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那汉子算是比较硬气的,被打的满脸花,强撑着不吭,老鬼一问,他的嘴唇来回哆嗦了几下。
“老子没那么好的脾气!数到三,你不说,老子先杀了她!”老鬼身上的杀气轰的就爆发出来,压的人眼皮子发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尽管眼睛已经眯起来了,但眼皮缝隙里露出的那一丝丝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一,二”
那汉子犹豫不决,看看老鬼,又看看旁边垂头丧气的小九红,最后咬了咬牙,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老子信不信,别卖关子了!”
“我们和孙家没仇。”那汉子喘了口气,道:“是河神跟他们有仇。”
“河神?”老鬼愣了一下,我在旁边听的也稀里糊涂,当时就想着,河神应该是一个人的外号?
“河神。”汉子点点头,道:“黄河里的河神。”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费功夫
“白鲤鱼,是是我爷养的?”我感觉震惊,心里却很不愿意接受老鬼的话,不由自主的声音就开始发颤,如果那条白鲤鱼真是我爷爷养的,那么排教河心遇到“河神”挡路,继而千百条死鱼组成灭七门这三个字的事情,会跟我爷爷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脑子有点乱,道:“我爷也是七门的人,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老子也很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做?”老鬼的神情里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心灰意冷。
“排教那汉子说的,难道你都信?他不会撒谎吗?”我替爷爷争辩,绝对不肯相信爷爷会对七门有什么不利,从我记事开始,爷爷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河凫子如何如何,河凫子应该怎么怎么做,他是个标准的河凫子,不会对七门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那汉子说的,绝对不是谎话。”老鬼站起身,朝着已经开始发黑的天边望过去,道:“老子有点难受。”
我不知道再怎么说,我突然就明白老鬼为什么了听到排教那件事之后顿时神色黯然,眼角甚至开始流泪。他孤独了几十年,把人生最宝贵的时间都留在了泱泱大河中,他老了,他的儿子死了,他惦记着七门,惦记着当年槐树林子里的结义之情,但是,他得到了什么?当他知道连我爷爷都有隐瞒着他的秘密时,他可能承受不住那种沉重的打击,他的生命里,没有一个值得托付和信任的人。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老鬼,只是个人,只是个上了年纪,日暮西山的老人而已。他倔强,暴躁,但当他遇到生命中难以承受的伤害时,也会难过,也会流泪。
“河凫子七门镇河,是轮流的。”老鬼站着,头也不回的道:“一家十年,大家都有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二十岁去镇河,三十岁回来,仍然大有作为。老子当年去镇河,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十年,但是下头的人竟然没人接班”
老鬼絮絮叨叨的,终于让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河凫子七门镇河,一家十年,七十年一轮,这样不会耽误一个人太多的时间,但是老鬼当年镇河之后,剩下的六门里,再也没人过去接班,让他一个人孤独的漂流在漫长的大河中。
“老子当时恼啊,恨啊,恨那些人怎么这么无情,又无义。”老鬼低下头,慢慢把已经挑干净铁沙子的伤口上了药,又紧紧包裹住,道:“但是想想,那又有什么?都是磕了头拜了把子的兄弟,难保谁家里有个急事,所以,老子不恼了,他们不来,老子就继续镇河。”
老鬼今年七十四了,镇河足足五十年,如果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问题,觉得自己非出来不可,或许还会孤独的继续飘在大河中。当时一直保持巡河习惯的,可能只剩下我们陈家,而且五十年过去,七门镇河的顺序,恰好到了陈家,所以,老鬼才会找上我们的小船,才会把爷爷招过去。
“水娃子,说句实话,当时拉你们陈家去替我镇河的时候,老子心里着实宽慰了一阵子。你知道不,本来,陈家该去镇河的人,是你。”老鬼裹好了伤口,慢慢看看我,道:“老六抢着替你巡河,老子就在想,他还是个有良心的人,至少护自家的犊子,一个人只要还有良心,那就是好的,但是,老子真的没有想到”
“我爷是好人,他是好人。”我赶紧争辩道:“他不会做对不起七门的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一定!”
“河凫子七门里,谁最厉害?”老鬼也不接我的话,突然话锋一转,道:“你知道么?”
“谁最厉害?”我想了想,其实跟其它几门河凫子家族,我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就我现在所知,最厉害的,无疑就是老鬼了。
“错了,娃子,你错了。”老鬼摇摇头:“老子脾气暴,早年虽然练了点功夫,但那些不值一提,黄河走水的人,不能只靠功夫混下去。七门里头,有些人好,有些人坏,只有老六,像是一团雾,这么多年,老子总以为懂他,了解他,可是到了现在,老子也糊涂了。”
我的年纪还小,我理解不了那么多,但是很多年后回头想想,我才觉得,他是那么孤独。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替我爷爷辩解,因为在我的意识里,那是世上和我最亲的人,我想替爷爷辩解,同时也想让老鬼轻松一些,但是刚一开口,老鬼就摆摆手,道:“算了,老子原来不信命,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排教的人被老鬼打走了,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