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灵柩到达长陵那一日,皇帝传来江琉廷,命他协理公主殓葬事宜,并命其将原鸾凤殿宫人置于同一处,等待皇帝示下。
小琉得令要退下时,与刚刚端茶进入皇帝帐内的内侍撞个正着,茶水撒了一地,碰落了茶盏,也将小琉腰间一饰物碰落在地。
那饰物上的木槿花绣纹抓住了赫连擎的视线,早小琉一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香囊,问道:“哪来的?”
小琉连忙跪下,面上惶恐,答道:“陛下恕罪!此物乃公主殿下赐予奴才的唯一物件,奴才珍而重之。是奴才没用,没好生保管,才至公主殿下遗物掉落受污。”
赫连擎眼睛直直地盯着香囊,似是问小琉,又似是自言自语:“是她的东西?是她的没错。她最爱木槿。”
见皇帝盯着香囊出神,小琉又主动回禀:“禀陛下,公主殿下同时绣了两个,漏夜绣的,很是辛苦。奴才劝殿下歇一歇,殿下却说正是辛苦,才显得珍贵。”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赫连擎有些思绪万千。
“殿下的确如此说的。殿下还说,总是忘不了姑苏城的情谊,希望能回到从前。”小琉又着意添了几句。
“是啊,朕也希望能回到从前。”赫连擎回想往事,有些唏嘘:“她既然将那么辛苦绣成的两个香囊中的一个送了你,自然是看重你的。罢了,殓葬的事不用你去操心了,还是像从前那样待在朕身边伺候吧。”
“谢陛下!奴才遵旨。”小琉磕头谢恩,内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也感谢公主殿下的先见之明,不然,自己今日难逃一死。
如小琉所料,一个时辰后便有侍卫来报:鸾凤殿所有宫人自愿为公主陪葬。小琉真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在回宫后,小琉多番打听才知,鸾凤殿所有宫人均被剜心而亡,非自愿陪葬。得知此事后,小琉更谨言慎行,就怕行差踏错惹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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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殿
小琉主动请旨为公主守灵一月,以报公主之恩。皇帝见其诚心,便允准。
日夜守在这神明殿,小琉其实是为图一个安心。一为避皇帝戾气正旺,二为弥补对此替身之愧疚。
为公主灵位掸去些许落尘,复又去添些灯油。
赫连擎慢慢踱步入内,见小琉如此用心侍奉公主灵位,自觉自己饶他一回也算值得。
“你日夜守着她的灵位,不觉得乏味吗?”赫连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琉见皇帝前来,立即跪拜行礼。皇帝免了他的礼,让他起身回话。
“奴才伺候公主多年,公主便是奴才的主子。陛下当年也嘱咐奴才,要以伺候陛下的那份心来伺候公主。奴才一直谨遵不敢懈怠。”小琉回答得很是妥贴。
赫连擎略一点头,道:“你能有此心,也不枉她看重你一场。”说罢,便上前接过小琉手中的油壶,亲自为公主灵位添灯油。
片刻,赫连擎又开口:“朕想单独与她说说话,你且退下吧。”
小琉领旨退下,并合上了殿门。
神明殿中就只剩赫连擎一人,与赫连弋甯的灵位相伴。
“甯儿,你是不是因为想摆脱我,所以才连逃都不逃,宁愿就这样离开我?”赫连擎边用衣袖擦拭灵位,边对灵位问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忍心留我一个人?怎么忍心如此?!”
赫连擎孤独的身影被烛火印照在地面上,显得犹为冷然。只见那身影从袖中掏出一把坚韧的匕首,慢慢腾腾地往靠近心脏的位置刺下。那鲜红色的液体,慢慢渗出,汇成一注血红色的水柱,顺着刀柄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滴落在桌面,并顺流至地面。
疼痛似乎影响不了他,反而更用力地刺入。他嘴角含笑,对着灵位道:“这是惩罚你没经过我允许就离开我。一个月,刺一刀,也看看我到底能忍受到何年何月,才能走出你离开我的伤痛?!那些不尽心的奴才,我也都剜了他们的心去喂了狗!不中用的奴才,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嫌不够。”
赫连擎拔出刺入胸口的匕首,用袖子拂去不小心溅落在灵位上的血渍,略按住伤口,愧疚地说道:“甯儿,原谅我暂时不能去陪你。但你且等等我,等咱们的玺儿长大成人,我马上去陪你。你先不要过奈何桥,不许喝孟婆汤,不许忘了我!不然,到了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么看似嗜血,却满含深情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五更。看看时辰,该去早朝了,皇帝这才离开了神明殿。
殿外的小琉,见皇帝出来,连忙上去迎,却赫然见到皇帝胸前一片血迹,惊慌失措。皇帝在他出声前制止了他:“不许声张!”
小琉立即噤口。
“扶朕回宫吧!今日起,你便回朕身边来吧。得空时再来守着她。”皇帝有些虚弱地说道。
小琉自然听从旨意,便随侍在侧,护送皇帝回了寝宫。
后续治伤事宜略过不说。却在以后每月的特定某日,见皇帝如此这般负伤自神明殿而回,小琉已逐渐明白了缘由,却只能闭口不问,只用心侍主。
作者有话要说:
☆、重返故里…老天爷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