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何子衿这些年颇得历练,连这种原始熨斗也用得颇为熟练,待衣裳熨好,何老娘在一畔道,“这衣裳啊,三分做七分熨,瞧瞧,是不是平整多了。”说得好像她老人家在熨一样,其实她就帮着抻了抻。
&esp;&esp;何子衿给她老人家提个醒儿,“祖母,芙蓉楼要不要提前订位子啊?”
&esp;&esp;何老娘道,“人家书院还没张榜呢。我倒是愿意请客,就怕万一考不上,还请啥子客哟。”
&esp;&esp;衣裳熨好,余嬷嬷将炭盆搬了出去,何子衿比了比给阿念做的衣裳,嗯,袖子还是一样长的,估计问题不大。余嬷嬷倒了茶来,笑道,“阿念阿冽小小年纪就每天念书,这般用功,我就不信还考不上书院。太太只管把银子预备出来,到时去芙蓉楼吃顿好的。”
&esp;&esp;何老娘别看平日里抠,对待上学念书的事还是很舍得的,听了余嬷嬷这话直笑,“这点儿银子是小钱,待考上书院才是大花费呢,每月起码二两银子,这才是学费,余下书本纸张,哪个不要钱?”
&esp;&esp;余嬷嬷道,“这跟大爷以前在许先生私塾念书倒差不多。”许先生的私塾就是这个价,当然,许先生的考前冲刺班更贵,半年就要二十两。不过,听家里两位小爷说,冲刺班也就那样,并没有去上。
&esp;&esp;何老娘喝了半盏茶,与余嬷嬷道,“这哪儿能一样,我听说请的先生都是极有名气的,还有进士老爷呢,许先生才是举人。能得进士老爷上课讲授学问,这二两银子花的也值啊。”儿子自小听许举人讲课,结果只考到秀才。孙子若能得进士老爷教导,以后起码得考个举人吧。何老娘美滋滋的想,尤其近年前家里风调雨顺的,田里收入一直在稳定增长,又有了阿念和丫头片子的二百多亩田地,何老娘说起二两银子的学费,也就稍稍释然了。
&esp;&esp;余嬷嬷很会捧哏,“还是太太有见识。”
&esp;&esp;何老娘眼睛笑成一线天,何子衿瞧一瞧外头的天色,见沈氏来了内院儿,何子衿隔窗喊了一嗓子,沈氏就直接到了何子衿的屋子,笑道,“家里有客人,可别这般大呼小叫的,显着失礼数。”又向何老娘问安,道,“母亲中午睡的可好?”
&esp;&esp;何老娘道,“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贪睡,我早起来教丫头片子熨衣裳了。”
&esp;&esp;多少年的婆媳了,何老娘对儿孙都没的说,就是对沈氏,时不时的就要来上一句,幸而沈氏心地宽,脸皮也厚,她笑一笑,“不知怎地,用过午饭就犯困,非得睡一会儿才行。”
&esp;&esp;何老娘道,“你就睡吧,反正家里有我呢。”幸而沈氏还会做个小生意啥的,不然修来这么个懒媳妇真得愁死。街坊四邻的看看,谁家媳妇像她家这个中午要歇午觉啊,人家媳妇哪个不是趁着中午家里人歇午觉自己偷空做活计来着。就她家这个,婆婆早起来熨衣裳了,她还在自己屋呼呼睡哩。
&esp;&esp;“这都是母亲疼我。”沈氏笑眯眯的险把何老娘噎死。
&esp;&esp;婆媳两个打了回机锋,沈氏说起正事,“孩子们去出玩儿,回来该饿了,我叫周婆子去预备些吃食。”
&esp;&esp;何老娘点头,“是该备些,嗯,我刚也要跟周婆子说,丫头非央着我教她熨衣裳,竟忘了。”
&esp;&esp;何子衿表示:别人是飞来横祸,她是飞来黑锅~
&esp;&esp;沈氏又道,“这几天家里有客,厨下消耗也大,刚我叫翠儿称了二两银子给周婆子。”
&esp;&esp;何老娘掸掸衣襟,开始装傻,“哦,这些事啊,你看着办就行了。我是活一年少一年,这家早晚还不是你们的,你做事自来周全妥帖,我放心。”按理现在何老娘管家,家中一应开销都在何老娘手里,哪怕这银子沈氏出了,何老娘也该补给她。但何老娘就如同得了暂时失忆症一般,完全不提二两银子的事了。
&esp;&esp;沈氏笑,“还是得母亲瞧着些,我心里才有底呢。”
&esp;&esp;其实有个会做小生意的媳妇也不赖,沈氏手里钱活,时常补贴一下家里,除了懒一些爱睡午觉,也没啥。何老娘心胸立刻开阔了,也不挑沈氏的不是了,反是道,“家里这些事,你就看着办吧。我就教导一下咱家丫头,她年岁也大了,慢慢儿该学的事也得学起来了。”
&esp;&esp;沈氏笑笑不再说什么。丈夫哥儿一个,唯有一个姐姐还是远嫁的,就像婆婆说的,这家以后还是他们夫妻的。以前手里没有,婆媳关系平平,沈氏自然不会有补贴家里的心思。如今这十来年,她手里渐渐宽裕,除了铺子收入,还渐置了百十亩田地,自她生了儿子,婆媳关系也好了。家常过日子,本就是个糊涂事儿,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过不了日子。反正只要婆婆跟前儿过的去,即便补贴一二,沈氏也是乐意的。主要是孩子们还小,沈氏不愿亏待了孩子们。
&esp;&esp;只是,沈氏再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她既补贴了家里,自然要叫婆婆知道。何老娘这性子也有趣,只要是得了实惠,别个也便不大计较了。
&esp;&esp;故此,如今婆媳颇是融洽。
&esp;&esp;说完家事,沈氏也瞧了回闺女做的衣裳,沈氏对折比了比,肩袖尺寸都还对衬,针脚也均匀,沈氏笑,“这针线已是不错了。”拍一记婆婆马屁,“都是母亲肯教导她,这才搬来几日,衣裳便做的有模有样了。”
&esp;&esp;“主要丫头也有灵性,不然,倘遇着个不开窍的,凭怎么教,也教不会的。”何老娘当人不让地,“这丫头是像我。”然后,谁是最旺家的人
&esp;&esp;何老娘喜不自禁的给了张大夫一两银子,张大夫留下个安胎的方子,笑,“大奶奶身子底子不错,这方子,吃也可不吃也可,都无妨的。”
&esp;&esp;何恭瞧着媳妇都乐傻了,何老娘推他一下子,“去送送你张叔。”一个县住着,哪怕何老娘也知道得跟大夫搞好关系。
&esp;&esp;何恭方回神,连忙道,“张叔请。”又禁不住咧嘴笑起来。
&esp;&esp;张大夫也笑呵呵的,他们大夫最喜欢诊视的莫过于喜脉了,何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悄悄同张大夫道,“内子上次生育还是八年前,我颇是担心。”
&esp;&esp;张大夫笑,“寻常便是四十产子的都不算稀奇,放心吧,你媳妇正当年轻,虽不是强健之人,但生育间隔的时间长,身子底子不错。就是要保养,也不必太过,寻常适当走一走,其实对生产有好处。”做大夫的人,只要产妇不是身体极虚,向来是不主张卧床休养的。张大夫见沈氏躺在床上,方有此一言。
&esp;&esp;何恭皆应了,客气的送走张大夫,冯凛冯凝听说,也恭喜了何恭一番。何恭笑,“我家子嗣单薄,实在再想不到的。”好几代都是单传了,他家就喜欢人多,哪怕媳妇再生个闺女也好。
&esp;&esp;冯凛笑,“可见是兴旺之兆。”
&esp;&esp;冯凝现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眼神温和,“贤弟去看看弟妹吧,这样的大喜事,弟妹定是欢喜,咱们一会儿说话不迟。”
&esp;&esp;何恭也不与他们客气,笑,“那我先进去看看。”便欢天喜地的屋里去了。
&esp;&esp;冯凝冯凛看何恭这傻爸爸样都觉好笑,冯凝望向何家这院子,便是春天刚修的花池,移栽的茉莉玫瑰蔷薇,亦皆长势喜人,此际鲜花翠叶,夏风徐徐,令人不禁有心旷神怡之感。冯凝心道,这院中瞧着便有欣欣向荣之气,风水已起,说兴旺之兆实不为过。
&esp;&esp;冯凝在外看何家风水,何恭去屋里瞧着沈氏都不知说什么好,搓搓手道,“你说,我怎么就没察觉呢?”
&esp;&esp;何老娘瞪儿子一眼,“你能察觉什么,我孙子又不是在你肚子里。”
&esp;&esp;何子衿说一句,“又成天孙子孙子的,孙女难道不好?”
&esp;&esp;当着自家丫头片子,何老娘哪里敢说孙女不好,她争中生智的委婉了一句,道,“我的傻丫头哟,兄弟可是你以后在娘家的靠山,多个靠山有啥不好的?”从袖管里摸出个湖蓝的素面荷包,再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约有半钱的份量塞何子衿手里,“来,给你钱,拿去买点心吃吧。看,不管你娘给你生几个弟弟,我都最疼你。”还生怕丫头片子在孙子孙女问题上较真儿,竟大方的拿出钱来哄了一哄何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