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六这才扭过头,走近轻轻唤道:“官家,官家。”见唤不醒便直起身走下殿阶,“哎,昨儿夜里官家批奏疏批到深夜,今日常参本只接见侍从官,苏司谏能见到官家已是格外破例了,还请苏司谏见谅先请回吧。”
苏虞拿着笏板,挑起眉头,“下官的札子一定要请陛下细看。”
“小人会转达的,请苏司谏放心。”
“臣告退。”
祁六将一脸郁闷的苏虞送离又见其走远后才返回,走上殿阶叉手道:“官家,苏司谏走了。”
皇帝垂下打盹的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下他回了谏院定要骂朕是个固执偏私又不作为的君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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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虞回了谏院将笏板砸在桌子上,喝了一口下属官员端来的茶润喉,旋即将杯子砸到桌上气道:“今上既固执又偏私,全然不顾礼法,比先帝更甚,肆意加封毫无法度,且古往今来哪有随母姓的,皇室如此为万民开先河,这天下岂不要乱套了?”
一侧的绿袍觉得苏虞有些过激,摇头道:“不就是改了个姓吗,反正也和离了,皇室宗谱上又不记女子的名。”
“不说这个只说陛下偏私,如此一来不仅助长外戚,连贵戚怕也要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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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皇帝坐了一会儿醒神起身时连打了几个喷嚏。
“官家,薛押班求见。”
“让他进来。”
“官家,今日上巳国舅家派人去吕相府送应节之物时遭到退婚了。”
薛进的话只有祁六诧异,皇帝坐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撑在扶手上想了许久,“此时退婚对他有什么利处吗?”
“萧国舅是圣人的同胞兄长,宰相之女嫁到国舅家应当是喜上加喜才对,吕相疼爱女儿,除非。。。是女儿不肯嫁?”
薛进比二人都年长,对当年时也知道些,“吕士承最受宠于他,但他却不敢为子拒绝尚公主,因为尚公主是圣意,而让国舅娶他家二姑娘也是圣意。”
皇帝撑着扶手站起,“我若安于现状,便可以安逸的与他做师生,但我不图安逸,所以只能做君臣,不肃清这些一手遮天的人将来怎么办事呢?”
“用强的?”薛进拱手道。
皇帝摇头,“还不到这一步,流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次动荡要好几年才能恢复,朕有几个好几年呢?”
“官家尚值青春。。。”
“指不定哪一天朕就给他们气死了。”
两个内侍相顾一视后屈膝跪下,“陛下洪福齐天,是小人们这些做臣子的做的不够好才会让陛下忧心。”
卫桓上前一步躬身伸出手准备扶人时手肘却僵在了原地,闭上眼无奈的直起身朝殿外走去,负手道:“连你们也拿这些条条框框敷衍朕,我真的。。。只剩姐姐了啊。”
才跨出殿槛还没来得及登辇便瞧见了垂拱殿外走上前的紫袍。
“臣韩汜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扭头瞧了一眼垂拱殿,觉得里面太过阴沉便挑起眉头道:“陪朕走走?”
“是。”
“朕给宗室出女随母姓之事比朕打了驸马好像还要让他们不满,景明怎么看?”
“臣斗胆,若按礼法此事便是大逆,可论人情,父不慈也从未尽到父责,有父不如无父,臣以为,人情应当与礼法持平,法是公正而不是苛刻,墨守成规未必就是正确的,因为法本是人定,谁又知道那最初定法之人是不是圣人呢,若不是圣人又怎知他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