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惊诧,“徐掌门这是怎么了?这种谎言也说的出口?!”
有人火上浇油地对晁子轩说道:“那是陵皓阁阁主沈濯所著的功法,徐掌门此话一出,可不是在污蔑陵皓阁前任阁主吗?阁主为歼灭魔教而身死战场,功勋累累,怎么,死后还不得安宁,还要被他人诋毁吗?真就当死人不会说话了是不是?阁主,徐掌门这话真叫人心寒!”
各门各派吵成一片,义愤填膺,纷纷为仙逝的“沈濯”发声,声讨徐悯的唾沫怕是能聚溪成海。
孟扶渊不禁看向晁子轩,觉明大师代表昭元寺的意见,他的态度孟扶渊早就试探过,心底有了答案,但是晁子轩呢?
他会不会……?
“大家静一静。”晁子轩张开双臂,示意众人噤声。
大概是方才徐悯提及了《陵元功法》,让众人忆起沈濯一生劬劳,尸骨无存的结局,加之方才短短片刻,众人又面红耳赤,慷慨激昂地为沈濯“审冤”,因此,他们看向现任陵皓阁阁主,沈濯的徒弟的目光也就更添几分尊敬与敬仰,晁子轩说什么,他们就照做,至少当前的氛围烘托下,他们愿意如此。
孟扶渊蓦然心头一紧,看向晁子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自陵皓阁“不告而别”之后,他与晁子轩再无来往,自然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所以,晁子轩究竟会不会揭开《陵元功法》的秘密?
厅堂中央,徐悯也在无声地凝望晁子轩。
事实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晁子轩身上。陵皓阁为江湖正派之首,其阁主自然也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那个。
晁子轩眯眼,半晌垂眸无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因徐悯一言而不自主地深陷往昔,悼念其师尊沈濯。
阁主为往事而伤神,享受如今太平江湖的人们也不好意思再七嘴八舌,于是厅堂又静了下来,直到,似乎沉溺于往事的阁主终于惊醒——
晁子轩面无表情地俯视徐悯,缓缓说道:“徐掌门,你说它们是《陵元功法》,你可有证据?”
徐悯神色黯了黯,眼底最后一束光也灭了。
另一旁,孟扶渊眼底神色微变,转瞬即逝。
果然,晁子轩不会冒险,不会为徐悯说出《陵元功法》的秘密。倘若晁子轩今日全盘托出,江湖则又是一场颠覆剧变,陵皓阁在江湖的地位必然会被波及,甚至摇摇欲坠,陵昭北联盟不攻自破,三权分立,维护江湖安宁的门派一下倒了两个,群龙无首,江湖大乱。
一环套一环,局势早就提前替晁子轩做出了选择。
孟扶渊甚至都来不及回味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悚然,他也突然间站起身,掏出那张,他在潜鸾山的石壁上誊抄下来的残篇,因为——
汴清予说的恰当时机,到了。
第84章
孟扶渊从交叠的衣襟下抽出一张叠成四四方方的白宣,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行至晁子轩面前,将纸递给他,“这是我们无为山庄前往除魔大战遗址潜鸾山一行中,我在山洞石壁之上发现的刻字,于是我便将刻字誊抄下来,还请阁主过目。”
晁子轩彬彬有礼地接过,笑得客套,“有劳庄主了。”
面对晁子轩这副和气礼貌的模样,孟扶渊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暗自鄙夷,两人看似无嫌隙,以至于自己险些就要忘了,不久拜访陵皓阁时,晁子轩曾经还假借帮助无为山庄的查除魔大战的名义,设计陷害自己,而无为山庄最终不告而别,显然也不合礼数,但是陵皓阁先做小人,无为山庄也跟着做一回小人,倒勉强算得上“礼尚往来”。
晁子轩应当没有继续派人追捕无为山庄,因为孟扶渊随后去潜鸾山一路通行无阻,毕竟招魂术之事也是他们陵皓阁理亏,以晁子轩的心智,怕是能从自己将计就计,反逃出陵皓阁这一行动中看出,无为山庄早就先一步看破这场暗局。
孟扶渊也无意宣扬此事,首先这件事本就闹不大,另外无凭无据,他根本无法动摇名闻遐迩的陵皓阁的地位,再者魔教余孽蛰伏在江湖中,暗流汹涌,正派内部更要一致对外,否则鹬蚌相争,反而让魔教捡了便宜。
孟扶渊甚至觉得,晁子轩是早就算到这一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地设计无为山庄。毕竟这事如果成了,那对外,无为山庄庄主“孟扶渊”依然生龙活虎地留在陵皓阁做他晁子轩的“客人”,无人会知晓一样的皮囊下早就移魂换魄,若是功亏一篑,那无为山庄也不敢怎么样,只因没有成功的招魂术,在旁人眼中,就等于无。只要晁子轩一口咬死,他没有用招魂术,谁又敢说他对无为山庄心怀不轨?
临摹的字迹也交出去了,孟扶渊便坐回原位,静静地巡视四周,有笑里藏刀的,也有阿谀奉承的,有隔岸观火的,也有置身事外的,有义愤填膺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有时他会觉得,倘若他不是江湖一员,正派的存亡与他毫无瓜葛,那这场江湖大审,像是一场能够一日看尽人情练达,纵览世俗百态的群戏。
晁子轩还站在上方,他垂首去默读宣纸上的内容,指尖下的纸张被攥住微小的细纹,很快,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仿佛阴云笼罩,玄英晨霜,然后他将这张纸递给蔚楚歌,后者接过,飞阅全篇,随即,蔚楚歌浮于表面的笑意也瞬间消散,不约而同地变得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