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奴家只是寻常百姓人家,自然比不得大官大户的,女孩子都得是要下地干活,若缠了那金莲,恐怕是不适宜的。”
听上去,这话回得很妙,可,蒹葭的阿爹却从西陵夙薄唇微扬起,心知不妙。但,已然来不及了。
果然——
“是吗?但,朕的夫人还有一事颇是奇怪,既然要下地干活,朕的夫人十指纤纤,倒似从来没有干过任何活计。”西陵夙顺势牵起蒹葭的手,手背向外,能瞧到手心伤痕的,唯有他一人。
而只瞧手背,这双手,柔腻无骨,哪怕是世家小姐的手都没有保养得如此好。
方才那一句话里的纰漏可见是大了。
“这——”蒹葭的阿娘一时语塞,额上有明显的汗意渗出。
而蒹葭在旁总是不忍的,她的指尖在西陵夙的掌心微微颤抖,西陵夙终是停止了旁敲侧击:
“念在二老这三年的养育之恩上,若二老愿意说出当年的实情,朕不仅对这份欺瞒既往不咎,二老也能以钦圣夫人双亲的资格继续安享晚年。但,倘二老再刻意隐瞒,那,便是欺君之罪,罪当诛。”
西陵夙语意转厉地说出这句,饶是殿内没有其他人,都生生地让蒹葭的阿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爹,还是——说了吧。”
蒹葭的阿爹双手握拳,一双眼晴倒是炯炯生光的。
蒹葭再不忍看下去,稍别过脸,其实不用再看再听,她的身世已是昭然若揭的,只是,先前,她.慈渴望简单的日子,不去多想,多问。
只念着阿爹、阿娘对她的好,以为,那就是全部。
“皇上,是奴家欺瞒了娘娘的身世,可,奴家等并非是有意的,就连奴家,都不清楚娘娘到底是哪的人,只知道,那一年,奴家的夫君想和奴家带着儿子一同往平洲讨生活,不想正碰到那场地动,因奴家和夫君走在城外,所幸没有殃及,可城内那时,早已房舍尽塌,奴家的夫君听到断墙残骸下有人呼救,便同那幸存的人,一同去救被压在下面的人。而奴家带着孩子,却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娘娘,当时娘娘的头部受到重创,血流不止,奴家心有不忍,替娘娘简易处理伤口后,娘娘便是醒了,可,这一醒,娘娘俨然已不记得任何事,奴家见娘娘姿容出众,若独自一人留在这样的地方,恐怕总归是不妥的,遂起了恻隐之心,将娘娘认做了女儿,从此,在兴洲附近的沧州住了下来,以期有一日,娘娘的亲人能找到娘娘。”终是蒹葭的阿娘启唇说出这番原委来。
“朕说过,欺君之罪,罪当诛,这诛不仅是自个,还会殃及家人。”西陵夙微微笑着,只再提了这一句。
“可,我们若告诉你,恐怕也没有命继续活下去!”蒹葭的阿爹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
“哦?让朕来猜猜,是有人胁迫你们,并且将夫人交给你们,安排好了,三年后,由你们借故送夫人进宫,是么?〃西陵夙缓缓说出这句话,见到蒹葭的爹脸色终是一变。
脸色一变的原因,显然是他猜对了。
不仅猜对了这一层,附带也猜对了,蒹葭是被人刻意安排,掩饰去以前的身份,送进了宫。
当然,按着新的身份该是茶农的女儿明露。没有想到,恰碰到先帝驾崩,宫女一律需得殉葬,如此,才引发了太后认了她,另赐给新的身份,蒹葭。
至于太后为什么要认蒹葭,未必是和那刻意的安排有所关联,只不过,彼时的太后,该是瞧到了翔王对蒹葭的特别,而碍着翔王,即便他再如何,都不会为难蒹葭,包括,这枚棋子,在适当的时候,也能起到离间的作用,不是么?
而那刻意安排的人,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但,若是要用藉此引发坤国和觞国的纷扰,其实,眼下,却是完全能避免的。
只要,他舍得了……
蒹葭咬紧的唇松开,她从西陵夙的掌心抽出手来,走到阿娘的身旁,借着袍袖的遮挡,掩去手上的伤势,并扶起阿娘:
“阿娘,不管怎样,你和阿爹都是我的亲人。只是如今女儿不孝,不能伺候在阿爹阿娘身旁,以后阿爹阿娘自个要好好保重身子。”
这一句话的意味又岂止表面那般呢?
若,她的身份真是白露公主,那,或许,在坤国的日子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即便能再回来,身为后宫嫔妃,同样是不易见到家眷的。
而这一句话,分明也是求着西陵夙不要再问下去。
有些事,未必是挑开了,才好。
既洞悉了些许,已足够。
“露儿……”阿娘反手握上她的手,然隔着袍袖,自然是瞧不到她手心的伤势,“阿娘为了尘儿不得不这样做,可阿娘和你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