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隅空间内,一切都仿似被彼时的雷雨摇曳得支离破碎起来。
刺客,隆王怒不可遏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风初初,风初初被这锋利的剑锋指住,却兀自轻轻笑着,丝毫不理会那剑锋的威胁:
“哈哈,你呀,不仅狡诈,其实不过是个孬种,要靠你弟弟来出这口气,好啊.杀了我.不然.真没人陪你去阴曹地府呢。”
“贱人,受死!”隆王低吼出这一句,那剑眼见是要刺入风初初的眉心。
“阿隆,不……要……”
一旁,西陵枫气若游丝的声音,终是让隆王手中的利剑再没有办法刺进一分。
隆王回身,目光锁在西陵枫奄奄一息的脸上,剑,只从他的手中,怅然落下,他朝西陵枫奔了一步,堂堂七尺男儿汉,脚下却是忽然失去了力气,仅奔出这一步,却是屈膝及地,几乎是挪跪着到了西陵枫的身旁,一手抱起西陵枫,西陵枫的面若死灰,口里的血是止不住的涌出。
适才在马车上,纵然,他吩咐稍懂医术的士兵帮西陵枫处理伤口,可西陵枫却执意只在箭伤处做了最简单的包扎,甚至不允士兵将那柄断箭拔出。
拔出,意味着人必定会陷入晕厥。
不拔出,则意味着,拖过这么长时间,恁是当世神医在,许都是回天乏力的。
而,西陵枫不仅不拔箭,还执意要换上干净的袍衫,却是为了见眼前的风初初一面,这一面不啻是用命来见的,竟得了风初初这般势利地对待,让他怎能不怒,怎能不恼呢?
抱住西陵枫,他试图输些许内力,替他延住命脉,此时,随行的军医该已到了院门口,不管怎样,他希望去试一试,可,他甫要召唤,西陵枫却是无力地摇了下头,只提起一口气,道:
“隆……放了……她……”
说完这句,西陵枫的目光开始涣散,但,却还是撑尽全力飘向风初初,此时的风初初狼狈之极,脸上混合着泪水,也混合着跌落时,不慎沾上的泥浆,这样狼狈地趴在那,目光倔强地不瞧向他。
她不知道,这是他最后撑出的力气,来瞧她的最后一眼。
而之于他,哪怕,他不知道,这份选择对她是否是好的,但,却知道,这是他对她能做的唯一了。
因为,他成不了她要的那种人,所以.用他的死,来让她彻底断去争强好胜的心,对于她这辈子剩下的时间,远离那些争斗的纷争,谁说,就不是幸福的开始呢?
只可惜,终究还是牵连进了,宝王的性命。
宝王的蠢蠢欲动,加上一直在他身边怂恿谋逆,他其实清楚,哪怕今日不是因为他这件事,也是会败得彻底。
可,再怎样,他不忍搭进宝王的性命,反是希望通过他的失败,给宝王警醒。
于是,他起初只让宝王多带些亲信士兵通过扮演献艺人员,在殿外候着,殿内发生任何事,不到最后关头,让宝王切勿轻举妄动。
但,显然,他没有看透宝王的性子,在宝王站出来的那瞬,许就是逼着自己再没有回头路可言。
毕竟,纵贵为帝子,没有实权,在前朝处处受气,府邸亦是清冷几许,这样的日子,对自小就压抑的宝王来说,最终必是要求一个痛快。
不成功便成仁的痛快。
这样的性格,是年少气盛,亦是帝王天家的浮躁使然。
自古以来,能超脱、看透的又有几人呢?
譬如他,哪怕,看透,却最终不能超脱。
除了死之外,不能得的超脱。
现在,他的眼帘很重很重,快要阖上的瞬间,唇中,又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接着是一声悠远的喟叹,从胸腔内徐徐溢出……
“枫!”隆王只喊出这一字,眼眶内想流泪,却是一滴都没办法流出,那些泪仿似凝结在了眼眶内,只让他的心,就这样随着西陵枫的手无力地垂落,一并坠落到从没有过的谷底。
风初初仍是别过脸去,不去瞧西陵枫。
其实,若她转过脸,应该也瞧不出清楚此时的西陵枫,源于,她的脸上满是泪水,这么多的泪水,好像是将这数年来,她刻意压制住的泪水,都悉数地要在今晚流干。
流干——
流干了,心底,干涸一片的时候,是否就不会难受呢?
是的,在这一刻,心底,难受到无以复加。
对于今晚的部署,有过千万种的设想,无非是败或者胜,无非是她的未来会以何种方式继续下去。
是默默无闻,还是继续风光无限。
只是,没有想到,西陵枫会用这样第三种方式做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