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布魯斯一边说一边放声大笑。
这笑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得错位一般,狂野而邪恶,在阴森森的屋子里回响不绝。他笑得热泪盈眶,笑得额角靑筋毕现,笑得嘴角如希腊戏剧中的面具一般深深咧开。贝莉尔惊怖地盯着他。
“布鲁斯!别笑了!到底怎么回审?”
布魯斯半弯下腰,跺着地板,笑声此时听来竟带了几分呜咽。他摸到写字台的抽屉,拉开一半。丹尼斯远远乍一看,里面近乎空空如也,只有几张打字的稿纸,其中最上一张的右边角有个“7”;还有张既薄且皱的包装纸,上面有行浅绿色的字:“古韵茶庄,艾德布里奇。”
“你以为,”布魯斯嘶吼,“我会是……”
“莱昂丝那女人死了,不是吗?”
“不错!但不是我干的!”
“别慌!”丹尼斯插话,他冰冷的声音扫过房间,让另外二人都定了定神,“听着,布魯斯,我们最后一次聚会那天晚上,米尔德里德·莱昂丝是不是去格拉纳达剧院见你?”
“是的。”
“那么?”
布魯斯揉揉眼睛,这时他浑身发抖,拽了拽睡袍下运动衬衫的领子,虽然领子早就敞开着。
“莱昂丝小姐本该于今天下午抵达此地,”他说,“我收到了她的信,”他轻轻将写字台上的废纸扫开,“信中说她会坐火车来,四点十五分到西克莱斯特车站,然后横穿髙尔夫球场过来。”
“可我们也在那趟火车上啊!”
“你们看见她了吗?”
“没有。”
“反正她一直没出现。我一直等到四点四十五分,然后打电话告诉楼下说我去游泳了,还说不管是谁找我,都让他们先等候―会儿。”
“你去游泳?”贝莉尔惊叫,“在这种天气?”
“有何不妥?天也不太冷,真服了你!”他咽了咽唾沫,“我房间外面有一架墙外楼梯,是战时军队搭建的,以便迅速上下楼。我从那里出去,一直游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为止。然后又从原路回来,换好衣服,打开衣柜去取这个,”他摸了摸身上的睡袍,“那女人的尸体就滚了出来。”
“从衣柜里掉出来的?”
“没错。”
布鲁斯又拽了拽领口,苍白的脸色令那块淤青尤为鲜明。他似乎正受困于迟来的惊骇之中。
“上帝啊!”布魯斯有力的手掌又蒙住了脸,“她肯定也去过下面的沙滩。”
“何以见得?”
“她满脸是沙。沙!肯定有人抓住她,掐着她的脖子,把脸摁进沙子里,直到她窒息而死。她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全是沙。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圆睁着的眼睛,满是沙砾,一眨不眨……我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可眼睛还是……”
他停了停,好让那恐怖的一幕充分沉淀。
“圆睁的眼睛里盛满沙砾,一眨不眨。”又一辆车从外头马路上开过,马达声摇撼着整座旅馆。丹尼斯想象着米尔德里德·莱昂丝的尸体在黑暗中随之震颤的景象。
“她定然是拼死挣扎过,”布魯斯说,“尸体也还是温的。我……”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上面还沾着不少细沙,但一看到贝莉尔的脸色,又慌忙将其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