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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第2页)

“仁兄之意小弟心领。不怕仁兄听了笑,我如今委实是再见不得那小凤凰身上,出现分毫伤痕。”英禄说着现出一脸苦笑,此景令观者暗叹:难得呢。他们又如何猜不到话外之意。

只说那人的容貌,已不晓得成了多少人心口上的朱砂痕;若再加上满腹才华,实在难保旁人不会徒生觊觎执念。英禄早就想到这层,又岂会留机会与人?

关照着两位文官坐进暖轿车,三位王驾则提缰带马,有意无意似的走成并辔形式。“放之急迫之心,为兄感同身受。权且宁耐一时半刻;已经知会端木将军先行赶回奉节了。”

及至此时英禄的脸上才稍退凝重,对着另侧两人解说:“吾亦不怕两位见笑。只是擎涛兄适才所言‘感同身受’,确是不甚恰当。旁人非经其事,焉有身受有何言感同?汝等只知我诚意会商侧重药石往来,怎会想见我亲历过往曾何其酸楚。

今日言及于此并非我摆功劳。几年前仪光身负叶沐泓下达刺杀密令,独闯我中军大营被擒下。那一副精致无匹的身躯,真真令我屏息凝神,未敢动半分轻亵心肠。然就在两年后,我同样用这双手,从一副纸棺材中,抱出一具血肉模糊生气全无的身子···其后多少次往来于生死轮回间,希望绝望存乎一线细若游丝···此中种种,今日说来寥寥数语,可汝等怎么可能体会到我当时的震怒绝望?但有些微软弱,而今留在我手中的,就只是一坛骨灰。

若非当时那一丝不敢放弃之心,又焉有我等今日促膝把盏;又岂会有当下这等,诸侯分距朝廷中枢疲弱,尚能独安之怪异景象?天下之利熙熙攘攘,城头王旗变换之事,乐见抑或置身其中与否,你我心照不宣。对么?

只是,那小凤凰艰难活转过来便与我说明:日得千厦夜宿一席。他余生所愿,不过是得与相知者,于祥和之地上过踏花吟月的日子。此乃他所盼,我自然乐于为之争取善加维护。亦不妨就此阐明,此亦是我当下的底线。”

林筝甫一落座,便活动着酸痛的后背,难掩疲惫之态。背上廷杖旧伤因风寒渐重又见复发,加上几日来鞍马劳顿,更是折磨得紧。所幸有独孤澹为谢琛预备的暖轿车,谢琛又往他背后加了一只狼皮靠垫,委实解了林筝的困窘。

两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聆听车外的谈话。待英禄的话停,林筝指指车外轻声问谢琛:“芷璘以为此番话有几成可信?”——“六成。换做旁人来说,我是一句都弗信的。但,仪光在他身侧,又是那样身份,凤郎其人其品,我敢拿项上首级担保。便可信其六成。故此,回转奉节必要同仪光再聚一回。”

“芷璘之言,筝深有同感。果能如此,凤郎西嫁该是聊以庆幸之事了。”林筝略有怆然的叹道。

午后借采购备膳食材,骧同萧宇乘坐马车,寻回先前订购扇面的字画店。

按照约定,骧对出作画人留下的上联,又付了大笔定银,作画先生则应约与今日来店中,当场作画完成余下三幅扇面,银货两讫。如此安排委实契合凤郎下怀。

迈进店面大堂向四下扫视一回,骧便晓得春花绽放般。直连萧宇都看得眼花扯其衣袖低声提醒:“我的爷,可莫要这么笑。看把这一堂人都笑痴了。敢问是您要寻的人到了?”

骧从扇袋中取出折扇放在萧宇手上,悦然道:“那边墙柜上备出的竹丝生宣,是字画上选用纸。此前,这家店刚从西恒商贩处,进来一批珍惜颜料。酷爱书画者对此绝无置若罔闻。另则你看柜上还放着笋干腊肉,荷叶包里必是收拾好的鱼肉食材,具是稍加烹制即可一饱口福的。当年一处玩笑时,他便说:说甚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只需每旬吃上一回笋子焖酥肉或是瓦罐竹荪鸡,何愁不能风雅口福兼而得之。目下这几样物事凑齐一处,我断定必是赵清肖无疑。”说罢抬手拉起披风风帽,狡黠一笑:“你先进去说话,且逗逗她,看他能否猜到我这儿。”

骧整好衣衫,回身叫过一个小僮,塞了块银子附耳嘱咐几句。那小僮见银子足够几年工钱,岂有不乐的;赶忙跑向店后单辟出来的画堂前,扯动棉门帘忽打两下才钻进去。

遂即听到室内先是老板的叱骂,继而一个温缓的笑斥声音:“金老板手下的伙计,今日怎生如此冒失。挑帘子要刮起白毛风似的。若把这红珊瑚粉吹脏了,在下可不负责赔。”

萧宇听了捂住口几乎笑喷,骧竖起手指要其噤声,指着屋子示意往下听。只听屋内僮儿禀报:店面有主顾来找,称前日买的贺兰石砚成色作假,要老板出面给个说法。接着老板便念着佛号,拽着袍襟跑出来,径直朝店面而去。骧和萧宇则趁机提了衣襟拾级入室。

骧先是隐在屏风后向内看,见画案前一素衣人长身而立,正有条不紊的挑选着案上排列的画笔颜料,头也不回地揶揄道:“金老板去而复转,是恐这些珍稀颜料留在此处,被赵某人顺手牵羊不成?”——“但有损耗一并算在我头上。”

赵椿闻声回头看清转出屏风之人,遂了然一笑:“真个是风水轮流转。竟未料及瑞鹿公子如今反成了赵某人的大主顾。我还奇怪这边陲之地,谁会如此熟悉我的画。”

萧宇上前一步挽手行礼毕答道:“大人莫要取笑萧宇。您于我直如高山仰止,岂敢存半分轻慢。萧宇心中这点文墨,亦是拜凤郎当年悉心指点所得。手中这柄折扇是当年他为我求的及冠之礼,乃是大人的墨宝;我视如珍宝从不离身,故才敢讲对您的笔墨略有知晓。”

见赵椿欣然笑开,并招手示意向前说话,萧宇会意举步。“不久前偶然遇见大人的笔墨,委实欣喜。便拜托此间老板代为从中接洽。只盼着得与大人一见。若不冒昧的话,容萧宇亲手捧茶,以表诚敬之意。小小私心还望大人见谅。”

赵椿伸手取过折扇,展开扇面端详片刻,又举目向对方面上审视一番,眼光一闪迎头而上回答道:“随足下前去品茶有何不可?只是需请背后正主出来一会。”捉见萧宇闪过一丝惊愕,赵椿愈发有了定义“怎么,难不成瑞鹿公子已是心有另属?既如此,我便将这旧物毁去,另外画一幅新的与你,免得这旧物留着碍眼。”说话间便做出动手要撕扇子的架势。

萧宇一把捉住赵椿的手,脱口叫道:“千万不要!”旋即连连作揖有回头向屏风又急又笑招呼:“公子爷再不现身,赵先生定不会饶我的,您两位莫要难为我罢。”

骧闻求救,索性摘取风帽迈步转出屏风,抖开袍袖挽手施礼:“锦雉公子别来无恙。”

赵椿惊喜之际抚掌大叫一声,几步上前牵住骧的衣袖:“仪光,当真是你!极好极好,你果真未死!”——骧反手一转挽住赵椿的手反驳:“凤郎还活着,昌庭的鸾仪都尉沈骧已死。”

垂目检看着捧中两只手心的疤痕,只觉分外刺眼。半晌赵椿抬起头强笑道:“沈垚狡旨行事当晚,椿曾潜至监外谈看情形。当时凤郎尚在昏迷中···那是我便对李谨之(李珪)说:嘲风已闭目不望,雪凤本来冷情。如今鲜血入土,其心必要寒透;隆昌运势怕也是热不起来了。如今尚有相会之时,何其兴也。敢问凤郎是否还有一番念旧之心?”

“旧日挚友亲故,骧从未忘怀。怎会因一时境遇起伏而有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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