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个寒冷潮湿的地窖里死去,魂魄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消散了。
忽然漆黑的门缝里露出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一只黑猫挠了挠门,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进来,似乎是被腐烂的气味吸引而来的。
猫是生活在两界之间的灵兽,这只猫身上都是血,一瘸一拐的,活气不重,大约是受了什么伤命不久矣,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埋葬自己。
唐拾靠了上去。
好巧不巧,等他睁开双眼,已经附在了猫身上。
猫的视角跟人很不相同,还不会说话,他花费了好久才适应这副新身体,瘸着腿费力把自己拖了出去。他在屋子里东躲西藏的,饿的时候就去厨房刨垃圾桶,晚上就找个角落睡觉,实在不行就去抓只老鼠吃,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孩童。
他没见过这人,警惕地竖起了全身的毛。
那孩童一双眼瞳黑黝黝的,虽然还未长开,但已经可以见到未来俊秀的轮廓。他不像平时的小孩那样尖叫着来拽他尾巴,只是想了想,捞了一根小鱼干递过来。
唐拾迟疑地靠近他,嗅了嗅小鱼干。
下一秒他就被牢牢揪住了后脖子,拎到一个纸箱子里。唐拾始料未及,猫的本能让他喵喵惨叫着挥舞爪子在孩童脸上留下了几道显眼的血痕。
孩童面不改色,没哭也没喊大人,盖上纸箱小声说:“别动,你腿上伤化脓了,得去看看。”
唐拾听懂了,他腿上的伤的确久久未愈。
但他仍旧不信任这个人类,焦躁不安地在纸箱里转来转去,毛擦过纸箱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我能带它回家吗?”
他隐约听到孩童平稳的声音。
“流浪猫而已,管它干嘛。”
“你想养就养呗,都伤成这样了,没几天就该死了。”
“外面来的野猫,别被咬了,当心狂犬病。”
他听到嫌弃的议论,但在孩童坚持的声音下逐渐消失和远去。
等纸箱打开,已经到了另一个宅子。
孩童亲自给他上药,没什么经验,很痛。
唐拾几次跳下来逃跑,又被他熟练地一把揪了回去,只能认命地躺着。
每次孩童想摸他的头,唐拾都很不爽,龇着牙想把人吓回去,但速度还是技不如人,每次都会被他以刁钻的角度摸到。
“毛这么软,怎么就不让人摸呢。”孩童遗憾道。
唐拾没好气地“噌”一下亮出爪子。
话是这么说,小孩照料它还是照料得很悉心,腿上的伤没多久就好了,一身乱毛也逐渐变得柔软蓬松,他有时候会巡视这个宅子,他发现这地方跟之前那个周氏的宅子有点像,但周宅总是熙熙攘攘有很多人,这里却全是空的。
偌大一个宅子,总是又空洞又冷。
而那个孩童似乎也习惯了这份孤独,有时候会把他抱到膝盖上,发出很不高兴的声音:“你说,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