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钱,我晃荡到附近的一家小馆子,叫了吃的。看著那端上来的牛肉面,我忽然想起了宋子晾的手艺,那个男人一双纤细的手指,什麽都做得出来。
我一边吃面,一面想著他。
想他抚摸我的感觉,那种温暖和美好,简直晃若隔世。而我仍记忆得那麽清楚。
已经离开北京半年多了,我的生活像如今这样的日复一日,我在想有一天,说不定会有小木匠围在我身边叫我陈木匠吧。
那种绝望并不让我太煎熬。我知道,没有宋子晾的生活,就是锦衣玉食,我也开心不起来。
原来,我爱这个男人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新生,却没想到,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的死去。
吃过东西以後,我沿著那条路往民工棚走,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的。不过黄木匠说广州不会冷死人,於是我很宽心。这个城市没有冬天,没有雪,但是我的心也暖不起来。
我的生命仿佛停留在那一刻,宋子晾与我告别的那一个转身。
一边想著他,我一边默默的向前走,突然一束车灯的强光打过来,我下意识的遮一下眼睛,却觉得有东西紧迫的靠了过来,来不及躲闪,身体本能的往後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到车子的侧面擦著我过去了,我被撞得後退,然後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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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擦到的地方非常的疼,像是某种烧伤一样。刚刚吃过的东西简直要吐出来。
我动了动想站起来,可是,我的右腿断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腿传上来,本来以为只是被撞飞了,结果右小腿磕在石地砍上,断了。这种不见血的伤,总是疼痛来的慢,等我去仔细检查右腿的时候才觉得那痛感难忍,细密的汗水溢了出来。
那辆撞我的车子上走下来一个人。穿得一本正经,我突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原聿,那个时候他就是穿得那麽正式。我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只是北京的那些人,那些情,总是牵著我的心,挥之不去。仿佛随时随刻都能冒出来一样。
〃你怎麽样?〃是白话,我大约听懂一点。
〃我右腿断了。〃我用普通话陈述,他这个当街撞人的人还那麽不耐烦,我只能平静的望著他,也许就因为我是个外地民工吧,我想冷笑一下,但是没有那个功夫计较这些了,腿疼得很,只想快点去医院。
〃我送你去医院吧。〃不知道为什麽这个男人看了我一会,居然语气软了起来。
这个情况我只能任他把我扶起来,管他是谁,人口贩子也好,大老板也好,只有先去医院了,我别无选择。反正我现在也是个身无长物的人,他能占我什麽便宜。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拉起我,把我的左手扛到他的肩上,也不嫌弃我一身这麽脏,坏了他昂贵的西装。
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衬衫袖口,纪梵西的标志,看来我这次的医药费是稳当了。我呵呵的傻笑一下,要是宋子晾知道我如今是个这样的人,也许会说不出话来吧。
但是,他或许会理解我。他小时候不是也一无所有麽,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那双手创造的。和我不同,我是个生下来就能满足很多奢侈欲望的孩子。现在的我才是芸芸众生。但是,我仍无法抵挡那些基本的需求,就像变得低俗。
生存的规则在我前面二十一年都没有如今这几个月理解得深刻。
人的丑恶,也不是在学校里看到那点侧面。
可是面对无法改变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适应。人的力量也是弱小的。
这个男人算不得强壮,勉强把我拉上他的小车,我没有说报警,於是他安心的把我拉到附近的医院。在车上,我一句话不说,躺在後面座位上,暖暖的风在脸上,感觉真好。我现在知道为什麽那麽多去追求奢华了,以前的我完全不能理解在经历过了落差之後的那种贪婪。
现在想来,要宋子晾为我放弃一切,真的太难了。
就是他愿意,我也承担不起。
牺牲的人,往往会後悔。毕竟美好的东西都难长久,而世上又并无後悔药。
没过多长时间,车就开进了医院。那个男人有把我从停车场拉到急诊室,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化妆,看著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带这著个民工进来,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麽事情,於是甩也不甩我们一眼,只说先去挂号。
那个年轻男人立马就转身去挂号,女医生也不过来看看我的情况。
我铁青著脸坐在那里,懒得去感叹世道。我又不是愤青。
等他挂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