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理有个习惯,对手要是太强,不待交手,便会落荒而逃,是以留下一个“不可力敌”的绰号,但眼前形势危急,根本没有丝毫退却的余地,无奈之下,一步步挪到吴千秋身边,双手微抖,
紧拽铜笛,附和道:“吴兄,你我自海上逃难以来,结下了深情厚意,此刻逢上强敌,正该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才是。”
卢先生朝那婢女喝道:“你还不进屋将门窗掩好?”那婢女惊惶,依言行之,一人躲在床上,犹然颤栗不已。
卢先生继而转过身子,冷眼一扫,嘿嘿冷笑道:“好一个共同进退,可惜你们不是一男一女,若能当一对生死鸳鸯,那也是一段佳话了。”他那铁葫芦不曾带在身上,但毕竟是武学大行家,
若非好色贪财,甘作完颜乌蒙的走狗,专心行走江湖,那也是一代武林宗师,只看吴千秋与蒋理二人身法、架式,便知他二人武功其实疏松平常得紧,赤手空拳也能轻易搞定,遂双掌一合一
分,分向两人拍去。吴千秋喝道:“你不用兵刃,莫非看不起我二人,真是岂有此理。”言随如是,十分心情,有七分忐忑,却有三分暗暗的欢喜,长剑一抖,便往他掌心用力刺去。这一剑
攸关性命,全力聚神之下,果真是又快又狠、又准又毒。蒋理之铜笛,不若铁棍牙棒那般沉重,不能劈砸,又不同刀枪剑斧的尖快锋锐,无法戳刺扎挑,是以专攻打穴之妙,见对方一腿前迈
,便往他“膝眼”点去。卢先生本有小觑之心,不曾想他二人焦急之下,剑笛合璧,凌厉无间,不由一惊,纵身跃起,往後飘开一丈。他自恃高手,但第一招便被这两个小小的“蝥贼”逼退
,不觉有些羞惭,脸色臊红,颈脖滚烫,幸好被夜色遮掩,不被他人发觉。吴千秋与蒋理将他迫开,既是意外,又是欢喜,精神一振,暗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若是乱了方寸,
我们便能跃上墙头,努力逃命。”剑笛双出,要抢先机。卢先生骂道:“都说狗急跳墙,不想今夜连我也要咬。”言罢,看二人的兵刃袭来,不退反进,一手去夺铜笛,一掌欺近,以手刃之
势,欲握剑柄,正是“空手夺刃”之术。他内力极高,吴千秋颇为忌惮,遂不敢执拗,慌忙撤招後退。蒋理甚是狡猾,见三山斋斋主如此模样,料想硬拼不得,也抽回铜笛。如此一来,卢先
生占尽上风,逼迫得他二人只有招架之功,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又斗得几招,蒋理眼睛一转,道:“吴兄,你先勉强撑持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吴千秋大惊,急道:“你要去哪里?”见蒋理纵身跃入走廊,顿时恍然大悟,暗道:“是了,他若能擒获里
面的那位婢女,便能以此要挟这魔头。”牙关紧咬,连刺三剑,欲苦苦纠缠这葫芦樵夫。卢先生窥破得蒋理心思,不觉一惊,忖道:“杀了那贱人倒也无妨,只是天亮之时,那辛女若是不见
了贴身伺婢,跑到宗王爷那里追究起来,细细探察,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于是逼开吴千秋,便往蒋理追去。蒋理倒也机敏,见他也跳入廊内,转身往院中跳出,不与之强拼争夺。待卢先
生追出,那吴千秋又往屋内探去,如此一来一往,一时对峙不下。
葫芦樵夫心中苦恼:“我送老二去他小院歇息,好容易安抚他忘却断杆之痛,精疲力竭,本想回到了房中,与这女子好好欢娱戏耍一番,不想却被他二人捣乱,从此兴致索然,实在是可恶之
极。”蒋理偷眼往吴千秋瞥去,不觉懊丧:“与你一并寻宝,每每不见宝藏,却几乎丢弃了性命。莫非你是那扫把星不成,专一带给我等晦气?”三山斋斋主长剑执护,心惊肉跳,暗道:“
得来宝藏委实不易,他日要是寻得金银,性命保全,定然要去最好的酒楼好好享受,也盖上一座胜似皇宫的院落,极尽奢侈,方才不枉生平这许多的苦难。”三人各有心思,陡然听得外面清
锣之声,一人咦道:“怪哉,卢先生为何将小门关上了?”另一人笑道:“你也小声一些,这里是他居住的小院,要关便关吧,我等少了一处巡逻之地,岂非也能轻松一些麽?”几人说话之
声渐渐小匿,脚步远去。院中三人各有忌惮,皆是不敢大喘一气,听得外面金兵走远,方才松懈,只是彼此依旧对峙,谁也不敢轻易动弹。
便在此时,墙外陡然扔进一物,甫一落地,便昂首吐信,缓缓逼近他三人。陈天识与罗琴在瓦上看得真切,见它七分象蛇,却又三分若蜥,尾部生有双爪,浑身上下,金色通透,不觉讶然,
面面相觑,也不知到底它是甚麽样的怪物。吴千秋殊好收集天下种种珍稀之物,见得此兽,又惊又骇,忙不迭往後退去,惊道:“这,这是乌骨蜥蛇,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不过一时半刻,就
要丧命的。”蒋理闻言,心惊肉跳,一个纵身跃到他的身边,咦道:“吴兄,这蜥蛇如何会出现在此地?”吴千秋道:“它本由百兽山庄之三庄主孟三点饲养,此庄被金兵围剿之后,三位庄
主下落不明,它也失踪已久,至于此刻为何又回到此地,我与你一般莫名奇妙,也是不得而知。”言罢,见那蜥蛇双目红赤,作势就要扑来,不觉骇然,攀上一处假山,虽然狭窄,二人相互
扶持,勉强站立,尽皆不敢下来。陈天识低声道:“莫非是奇蛇念旧,于是自己寻着故居,回来探视。古人云‘老马识途’,想必这老蛇也是一样的。”罗琴扑哧一笑,道:“这蛇再是厉害
,既然不生翅膀,断然飞翔不得。你看这院墙高约两丈,它怎能自己过来?”陈天识颇为不服仔细窥探得一番,道:“你看它后生双足,不能爬墙么?”罗琴摇头道:“它双爪只能撑立而已
,不可爬墙。”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看对面墙头,似乎有人探头探脑,想必就是昔日逃走的孟三点,如今回来,便是伺机报仇,那蛇飞不得,当然就是被他扔进来的。”
罗琴意料得不差,那人正是孟三点,眼见得蒋理、吴千秋跃上庭中山石,蜥蛇一时也奈何不得,便吹出一声口哨。蜥蛇听得,双目红赤之色大炽,转向廊中卢先生扑去。葫芦樵夫素来知晓这
毒物的厉害,见它扑将过来,不由脸色一变,双腿一弹,跳上了廊顶,攀附着横梁不敢下来,却在此时,屋中婢女听得外面安静,以为“蝥贼”已被赶走,便推门来看。蜥蛇长舌吐信,见着
生人,猛然冲将过去,朝着她的小腿便咬上了一口。婢女啊呀一声,跌倒在地上。蜥蛇心情极其凶猛,缠在她手腕之上,恶狠狠地又是几口,便见这偷情的婢女一阵抽搐,不过挣扎一二,顿
时毒发身亡。卢先生不敢怠慢,猛然跃下,疾如闪电,伸手抄起婢女尸身,便往院墙扔去,蜥蛇盘附于婢女手腕,一时不及挣脱,一并飞了出去。便听得有人咦道:“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言罢,又是哎呀一声,状若凄厉。罗琴低声道:“这蛇的主人,竟被他饲养的毒蛇所伤。”原来蜥蛇随着尸体被抛出,已然受惊,狂兴大发,见人就咬,便是自己的主人也不能例外。卢先
生擦拭额头冷汗,哼道:“听闻此蛇毒没有解药,且看你这毒郎君怎样自救?”他眼目极其锐利,方才在梁上之时,有意无意之间,便觑见了外墙的鬼祟之人,月色映照之下,认得是当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