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鹿皮靴子,深一脚浅一脚。
李宣臣跟在她身后。
李宣臣只着着单薄劲装,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目光跟随着前方浅绿色裘衣的毛绒绒女子。
她踩着她踩出来的脚印,一步步,用自已大大的脚印覆盖,严丝合缝,静静跟上去。
徐青沉的脸被隆冬的寒风吹得微微泛红,但李宣臣却面不改色,她的皮肤极白,眉黑目黑,狐眸布满血丝。
“李宣臣。”
徐青沉朝她招了招手,呼出薄薄的雾气,弯着眼睛笑。
李宣臣点头,站到她身前。
她一直不讲话,徐青沉也不再说了,她踮脚折了一小截黑色的细树枝。
徐青沉捏着小树枝,蹲下来,掏出身上的一块玉佩,收集树下最洁净的上层雪,捏捏摁摁,不一会,捏出一朵雪玫瑰。
这是她上辈子在北方玩的时候,一个小朋友教她的做法,她还记得。
她将这枝雪玫瑰递给李宣臣。
李宣臣仿佛很不舍得她离去,却又一直不说话,别别扭扭的,徐青沉只能哄哄她了。
“在我的家乡,冬天依旧有绿树鲜花。可惜你只在吉州度过了春秋,没有见过吉州的冬。”
“儋州的冬天有些寡淡,我见你也不是很喜欢梅花,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这是我故乡的一种花,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了,它叫玫瑰。白色的玫瑰,象征最真挚的友谊,朋友之间坚不可摧的真心。”
“李宣臣,送给你。”
“就当,送你一支南方的春,陪你过完这个冬天。”
层层叠叠的雪玫瑰,舒展着雪瓣,在飞扬的大雪中,很快被擦过的雪花沾上,形状逐渐蒙上雪雾,不再那么精致。
李宣臣连忙伸手拢住它,挡住风雪的侵袭。
她低垂着狐眸,认真接过这支花。
她的薄唇微微勾起,再抬眼时,已经盛着戏谑的笑意:“徐青沉,我可从没听说过什么玫瑰花,是你胡编的吧?”
她宽大的,布满习武厚茧与皲裂细口的手掌,牢牢护住那支脆弱的雪玫瑰。
李宣臣站在上风口,昂藏巍峨的少年人身体,挡住刮向徐青沉的寒风,玄黑色的氅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嚣张飞扬展开。
自后看去,仿佛一个拥抱,拢住了两人。
她的两只手,一只手捏着花茎,一只手挡着风,便只能抬起那双狐眸去瞧徐青沉,说话时呼出的白雾散在两人之间。
“真挚的友谊,坚不可摧的真心。”
“……也不是不能,勉强信任你这番话。徐青沉,你的友谊和真心,我勉强收下了。”
“徐青沉,你别露出这种依依不舍的神情,大女人伤感什么离别?”
李宣臣弯下腰,俊逸不群的脸庞露在徐青沉的面前,狂风刮乱了她的黑发,道,“徐青沉,替我将头发拨到后面去。”
徐青沉笑笑,搓搓手,两只手捧上李宣臣的帅脸,将她凌乱的长黑发,顺到了脑后。
以指为梳,替她梳了个霸气侧漏的背头,露出棱角分明的整张脸——高鼻薄唇,纤长浓密的长睫,支着狐眸中明明灭灭的光。
李宣臣微扬着下颌,她才十七岁,面容还有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但凛冽的独属于北方女君的攻击性锋芒,已在迫不及待展露。
下次再见,或许这几分青涩,便已彻底褪去。
李宣臣微眯着眼,等徐青沉替她顺好头发后,直起腰。
她搭着眼皮,睨着徐青沉,歪歪地勾着唇哼笑,“怎么,小断袖被我俊到了?”
徐青沉一噎,一拳干过去,“你才断袖,我两个夫郎看着呢,不要乱讲话!”
李宣臣跳着脚,护着花躲开。
她快活的笑声,回荡在这棵落光了叶子的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