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闲聊片刻,店小二就开始陆续上菜,每个菜到了包厢门口,都由侍卫接下,又由高无庸送上桌,尽管宫外用饭不那么烦琐,该有的规矩一点都不能少,高无庸自然的用银针测试过后,又把每份菜夹一点放到小碟子里,自己尝试一遍,无恙之后,乾隆才示意大家动筷子。
皇宫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即使在外面,当吃起饭来,娇憨如兰馨也不在说话,而这样楼下大厅里的声音就半清半楚的传进包厢里,开始乾隆也未留意,待菜全部上完时,大厅里竟然传出兆惠回疆公主圣女私奔等词句,几人不由留神细听,可惜下面一片吵嚷又不能听的十分清楚,乾隆不由皱眉,住了筷子。
紫薇是心中有数,高无庸自然是察言观色,忙躬身对乾隆道:“主子,可要请说书先生进来说段书解解乏?”
“恩!吩咐店家弄个屏风挡一挡,在请说书人过来吧!”尽管满人大方,乾隆也不愿自家孩子给艺人瞧了去,又对刚才的内容感兴趣,想了想才说道。
高无庸自然领命,出去把乾隆的意思跟侍卫们一交代,高级酒楼常接待贵人,这些自然早有准备,只要有银子开路,很快就把屏风搬到门口,包厢里面侍卫们自不许他们进去,四名侍卫都是武艺高强,力气不错的,两个人就把屏风送进去,摆弄好,才让得了赏银的说书人进来,把刚才的段子重新说一便。
说书人得了重赏,一进包厢内,只见屏风不见人,又闻到包厢内混合饭菜香气而不散的脂粉香味,就知道这里面必有尊贵人家的女眷,忙行礼道:“小老儿给贵人请安了。”
“老人家不必客气,还请把刚才厅中说的段子给我家主子说一说吧!听着很新鲜,好象未曾听过呢!”高无庸搬了个凳子给说书人客气的道。
说书人听到主子,知是满人对主家的称呼,更小心了,忙道:“多谢贵人赐坐,小人方才所讲的段子是自去年就在京城流传起来的,故事所说的是当朝当代兆惠大将军征战伊犁之事,虽然有夸张之处,大部分却是真情实故,整个段子大小分二十六段,不知道贵人想听哪段?”
“当朝当代?真情实故?”乾隆不由皱眉道:“恩!你就把这段子的来由,还有刚才厅中说起的那段回疆公主的段子说一说吧!”
“是!小老儿遵命。”老头行了一礼,又坐回去,因为面前没有案子,只好拿着镇堂木在手心一拍,用特有的说书声调说道:“这个段子能流传开来,也是奇事一桩,据传为去年五月多时,京城第一说书人成老板,在说书完出茶楼门口时,偶然拣到一本话本而始,里面写的正是兆惠大将军伊犁之战的详情,内中还有不少回疆趣事,成老板一看”
紫薇心中微微波动,是的,自去年决定去五台山后,她就开始准备,做了种种安排,因为不信任别人,只好不舍的把金锁留下,用最不易看出字体的宋体,和京城最普遍的宣纸,写出了这个话本子,装饰的很精美,故事名为兆惠将军传,实际上却着重写了含香与蒙丹七次私奔的整个故事。
又让金锁在她走后,借察看她在京城的店铺为由,在茶楼门口等待,等到那成老板快走进门口时,将话本子丢在人来人往的茶楼门前,任由那成老板拣起,她相信自己的文采,必能吸引这个京城第一说书人,果然大半年时间,这个话本子果然成了京城一大热门。
她这样做并非想侮辱含香,而是为了避免过去的悲剧,避免皇阿玛受伤,她就不信皇阿玛知道含香的过去,而且天下人都知道,皇阿玛还会顶着绿云接受这个礼物吗?而且这样昭白天下,对含香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情。
也许她跟蒙丹用不着私奔,没有香妃的身份,令妃也不会暗算她,这样含香就不会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蒙丹有个子嗣,也许就不会变心了,虽然是往好处想,紫薇却知道未尝没有更好的办法,她选择这样的方法,心中也有些阴暗的报复之意。
紫薇的心思,在场众人都不知道,也没有留意到她细微的变化,乾隆、晴儿、兰馨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身带玄奇色彩的回疆公主,被民众尊为圣女的她,不顾父母之心,为情而奔,为爱而狂,竟然私奔六次还不死心(去年第七次私奔还未开始)几人开始第一次听到二人决定私奔,还很感慨,佩服。
当听到第二次时心中也为含香、蒙丹的坚定而震撼,可是到了第六次,从第一次到第六次,这期间回疆正因为清朝的出兵,大小和卓的叛乱,民众生活不定,战乱频频,男丁大多投入战场之中,含香其叔父、兄长倾向清军,含香的父亲保持中立,所有人都为回疆的未来而忧心,两人却只想着自己的私情。
加上紫薇文笔生动,两人每次私奔时,其父兄在为战争浇头烂额,还要为这两个人而操心,每次对蒙丹手下留情,却纵容的两人越来越大胆,这样的女子竟然还被回人当成圣女供奉,晴儿、兰馨越听越不以为然,即使乾隆这个多情种子,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更想到回使来京之事,好象就跟着个叫含香的公主,而且阿里和卓确有跟大清联姻的打算,乾隆想到此,眉头一皱,不管这公主有没有私奔之事,有了这样的名声,联姻之事再不可能,无论把她指给谁,谁都不会愿意接受此事。
一个段子把乾隆高兴的心情打落下去,又为国事忧心,再无闲逛的兴致,又不好跟三个姑娘讲,好在三女都善解人意,紫薇这个始作俑者更心中有数,待吃完饭后,都齐声说已经采买完,该回宫去了,让乾隆倍感暖心。
当下一行人又往返皇宫,到了宫门口,乾隆嘱咐海兰察、高远、高达等几名御前侍卫送三位格格回宫,而自己带着高无庸直接返回御书房,发信兆惠查清回疆公主一事,又命人手打探这个段子流行起因等事,难得的闲暇,又忙碌起来。
再说自与乾隆分行后,先是海兰察在后面跟高远说了几句话,一会高远不着痕迹的凑到晴儿与兰馨身边,窃窃私语几句,晴儿、兰馨相顾窃笑,回头看了眼海兰察,和沉浸在自己思维里,不曾察觉的紫薇一眼,露出取笑的表情。
二女轻轻使眼色把高远、高达两人招呼过去,小声说了几句,紫薇心中有事,不曾留意,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二人早带着侍卫消失无踪,而她身侧,沉默跟随的正是她一直躲避的海兰察,紫薇又无措,又慌乱,不由暗怪晴儿、兰馨促狭,却不知道二人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主使者另有其人。
紫薇一直从容的步子都乱了,越走越快,海兰察一直跟随着,紫薇不知道如何面对海兰察,低头直走,慌不留神,被脚下碎石绊了一下,快要跌倒之即,被海兰察扶住,此刻的紫薇敏感的很,刚松了口气,见自己被海兰察扶着,忙推开他,退后一步,底下头又要快走。
海兰察面色一变,皱着眉头道:“格格如此厌恶臣吗?”
“不是,我怎么会厌恶你?”紫薇停下脚步,抬头看了海兰察一眼,摇了摇头,万般念头化为空白,一时没有任何想法,直接回道。
海兰察看紫薇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但是他有些疑问,今天定要问个明白:“那为什么?为什么自从皇上下了圣旨,你就不在见我,而且、而且你对我的态度也变了?”
“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紫薇没想到海兰察会问的如此直接,心中慌乱,又不想欺骗这个人,心中有些可以说的难题,不由说出口:“我一直很尊敬你,你是一个最值得尊重的人,可是这个指婚太突然了,你这么英雄了得,不知道有多少人爱慕?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旨意就那么突然下来了,就像今日说书人所说的回疆公主,你少年在鄂温克长大,也许在你的家乡就有人等待着你,而我的阿玛却把这一切搅乱了。”
海兰察看着紫薇,没想到紫薇会这么想,他也察觉出紫薇话中还有些未尽之意,好象有许多结等他解开,而他却不知道是什么结,不过眼前着个结海兰察难得轻松一笑,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语气道:“我确实有一个算的上,上心的人。”
“是吗?”紫薇听到这句话,心中何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