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望夫子教导。”他索性顺承了我这番话,弯着唇角,倒也还装起学生样来了。
“若是有阿衍这样的弟子,该有多好。”我叹息。
“又为小山劳心?”
“他怎的能让人放心?不出乱子就好。”我低眉叹惋。
我本是给晏千山布置了一篇赋,他也应允后一日便能交与我,可谁知在课上他未提及,待到晚膳后亦是没有动静,我便遣了小圆去问阿三他家少爷究竟何时交上这篇赋。可小圆却说府里头四处找不到阿三和晏千山那货。
一看此时将近亥时,而晏府素来有门禁。
我亦不想多管闲事,想着那小子挨打挨揍都与我毫无干系,只是晏老爷向来出手极重,笃行棍棒底下出孝子,而晏千山又是个不成材不出彩的,若是循规蹈矩顶多被责骂几句,而他却是个不甘为众的,心高气傲得很。
而他在前些年在学堂时,又是跟着鄄都里头一帮浪荡子去了花楼、买了春宫。被晏老爷好一顿鞭打,几个月下不了床。
我虽见不得他胡乱作为的春风得意,却是也不愿见到那时血肉模糊的家规惨厉。
从前年纪小也就乐得见他被训斥,他一犯什么错我皆会告知长辈们,因而他素来不待见我,好言好色几乎是不曾有。尔后逐渐成熟,我也开始悔过当初自己的不慎,晏千山难得给我好脸色,却是多了几份担当与筹措。
而今我回了房间,让小圆见到了晏千山回来便支会我一声。
虽然我向来浅眠,这夜风缓人静,无人叩门,却依旧难以入眠。
清晨起来,心头烦闷,眼底怠倦,小圆却未给我消息,索性先去了他那处。
晏千山进了自己的屋子,却是没料到我亦在他屋里,抬起额,睨了他一眼。
“怎么?小夫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默着只当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吃的太油太腻反倒被当成驴肝肺了。
“啊对。”我望向他,他肩上一半辉光,一半荫翳,让久坐阴暗,霍然见光的我的眼睛有些刺痛,“你去了哪里?”
“我爹他立马便要过来了吧?”
我笑着没有点头。
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豪无所谓的模样。
或许是我许久不出声,使得他发上的寒气凝成霜露,令他心有所不安,晏千山小站一会儿,便是坐到我面前。
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我不禁轻轻皱眉。
袖上沾染了浓浓的脂粉与酒气味道,分明是从勾栏里头惹来的。
他却是伸手要来拂平我的眉头,未料到他有这般动作,我一个避让,浑然压下了心口的惊讶。
“你做什么。”我一时语滞。
而他却是勾起了唇,满面淡淡的嘲弄。
“谢禾你总是这般,外强中干。”
“你胡扯什么。”我望向他的眸子。
“分明心里咒怨了我,厌恶了我,却还要装作待我极好的模样,你常怿我粪土之墙不可圬,无可救药便要弃了小山我。如今来我屋里,还不是关心我,只是小夫子你嘴硬,不愿与我说好话罢了。”
我垂下眼来,心里道只不过是我不愿同人闹翻罢了,哪有关心不关心之说。
撇开他莫名其妙的一段说辞,狠了心道,“皓齿歌,细腰舞。”我敛目轻讽,“既然知晓夫子对你关切,小山怎的去了教坊也不带上我?未言滴水涌泉,总归也要讲究投桃报李罢。”
晏千山听后一怔,转而兀自讥嘲,一室萧索。
我起身走过他,道:“我不追究你究竟做了何事,总归入不了眼。有次怜悯心肠作祟,还曾希冀你一鸣惊人,看来是我将你看得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