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里头倒有个故事。”杰里米说,“以前啊,我在荆棘镇当泥匠,本来都这么平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十年,没什么钱,但也能过得去。但是有一天,‘狼穴’里的那帮杂种带着火炮来到了我们的小镇,我们小镇的卫兵都是些普通人,哪里挡的住那帮匪徒。后面的事儿不用说,你们也能知道……”
接下来便是七嘴八舌的喧闹,所有人都开始对着迪马斯大倒苦水。
有跟杰里米一样被土匪攻破了小镇的,也有被人贩卖给了‘狼穴’的,更多的则是行走在荒野密林里被人劫掠而走的。
但迪马斯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狼穴’里的匪徒拥有火炮,他们还有去攻打了别的小镇。既然如此,那哈姆雷特……
在众人的喧闹中,唯有卡耿沉默不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所有人在脱离‘狼穴’加入哈姆雷特小镇后,都想方设法地消灭身上奴隶的痕迹。唯有他,丝毫不在意满脸的印记,也不在意身上的枷锁。
即便是杰里米好心提醒过他,可以拜托领主大人,找人将这些枷锁清除,他也敬谢不敏。
只有他心里明白,戴上枷锁时他顶多算是一个怪胎。可当他把枷锁扔掉时,他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镇上生活着一个举止怪异的怪胎是一回事,但如果那个怪胎随时都会发疯并且变成怪物又是另一回事。
人们最多只会歧视怪胎,可他们是真的会驱赶怪物。
自打被火牢城驱逐出来后,卡耿一直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主动戴上蕴含神秘之力的枷锁,试图隐藏身上不受控制的疯狂气质。
对他来说,这非常困难,也许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脑海浮现的混乱呓语无时无刻将他缠绕。在他耳边呢喃。
如果人们知道这个满脸都是古怪印记,戴着枷锁,看上去什么都不会的怪胎是个超凡者,能变身怪物,几乎相当于一头不受控的荒野猛兽,他们会说什么?
当他变身成怪物时,他浑身没有一处人样,他的双手会变成利爪,长出毛发,甚至会长出尖牙,甚至整个形态足足比两个壮汉加起来还大。
卡耿只希望小镇的人最好永远都别发现真相——他身上背负着不得了的病症,危险到足以伤害关心他的所有人。
一身独特病症被荒废是卡耿的荣幸。跟他们所有从‘狼穴’里出来的奴隶不一样的是,被喝令打扫或者戏弄而非排挤,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一场胜利。
六年前的那一天依旧萦绕在他脑海中。之前,他所有尊敬过,帮助过,欢笑过和患难过的人通通都举起武器向他挥来。但他并不憎恶,一切都是因为他罪有应得。
如果那时候他死了该多好,也就在那刻,他收到了此生最为残忍的一个承诺,这个承诺更像是一个诅咒。
他至今还偶尔能听得见她死前的呓语。“答应我。她在那篇弥漫着血腥和玫瑰馨香的田野里朝他喊,卡耿,答应我。
【活下去,卡耿,不管怎么都要活下去,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负担,王国这么大,总会有一个能容纳你的美好家园。活下去!】
胸口上持续流淌的鲜血吸走了她全部的力量,当时的她气若游丝。但他用怒吼回应她时,她眼里的恐惧顿时一扫而空。卡耿记得她最后的微笑,还有她如何抓紧他怪物一般长着毛发的手臂,随后离开人世,玫瑰花瓣自她手心倾泄而出,沉暗而了无生气。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记得。当他变回人类时,他仍然紧紧抱着她了无生机的躯体,哀痛得难以言语。
他一片茫然地将她葬在一棵玫瑰树下,她香消玉损时方才刚满二十岁,正值青春靓丽的美好时光,卡耿全心全意地爱着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兄弟们。”迪马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开始崭新的生活。属于哈姆雷特的新生活。”
同桌的众人转头看着迪马斯。“是的,为了新生活。”他们将杯中的苦根水一饮而尽。
“为了新生活。”这同样是卡耿的真心话,哈姆雷特这个破落小镇是能容纳他的美好家园吗?他并不清楚。希望是吧。
广场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这代表着领主领来的人已经完成了超凡者测试,该他们了。
“好啦,”迪马斯说,“我们得走了,咋们有不少人呢,去晚了排队可就得弄很久。”
组织一场超凡者测试可是需要花费宝石的,而哪怕是最便宜的黄水晶,在市场上也得卖出250金币一块。杏黄犹如消逝的希望。
通常来说,超凡者测试都由教会组织,但每个人只能在6岁时参加一次,而城市里则会更早,但能参加总归是没问题。
万一,万一教会弄错了呢?
迪马斯领头站了起来,冲所有的人挥挥手,让人们随着他一同离开废弃酒馆。
外面的街道还是乱成一团,过了今天,会有人被安排去帮忙清理广场,街道和工厂。哈姆雷特不能总是这么脏乱。
在街上,卡耿等人跟着迪马斯,向着广场上唯一空旷,干净的,由青石砖砌筑而成的喷泉池子处走去,那里支起了一张小桌。
很幸运,他们到的还算早,前面还没有排多少人,估计很快便可以轮到他们。
“姓名,年纪,现在住在哪?”默尔索坐在小桌前,用笔在纸上记录着测试者的信息。直觉告诉卡耿,也许这些信息另有他用,可能涉及到之后分配任务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得去了。
他不需要测试,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身是什么情况,总之,先去登记总归没什么大问题。
前面的人在登记完成后,按照吩咐走到广场地面的图案上。
流光好似一条白色光带,照着地上的图案流窜,将图案上的整个人包裹。流光转了好几圈,然后一切变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