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本来捂着脸没敢看,所以倒显得安静些,可被老鬼这么一抱,反倒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便推开他骂道。“撒万货么!批脸滴跟城墙拐弯似的。”
老鬼尴尬的忙转头瞄向漆床,见尸体没什么异样,这才长出了口气对我说“这死人有啥好瞅的?可吓坏俺了?老弟你这也太冲了,咱来时的路可都塌了,这要是起尸可咋整。”
我撇了他一眼,心底有些不安,“这尸首看上去着实怪异,莫非是搬山古谚中提到的笑面尸?我叔公曾念叨过,清朝的时候,有个叫戯灏的搬山道人,刨一座汉代古坟时,打开墓主的棺椁后发现里面躺着一具女尸,那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当时那道人经验不足道行太浅,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凶厉,虽然心里发毛,可由于生活所迫还是大着胆子从女尸身上撸下几件玉器。结果……此人回到家不到三天就开始全身浮肿,起血泡,随后全身皮肤皲裂结疤,不痛不痒,有时当着众人面将大腿上的皮肤一大块一大块地撕下,露出筋肉和脉管,鲜血淋淋,而他本人不感觉到疼痛,甚是骇人。村民谣传为鬼剥皮,死得凄惨至极。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尸体中存在大量的腐尸菌种病毒,或是汉代独有的一种毒药,叫蚀皮散,可以融入蜡尸中,不过后来这种炼尸的药失传了。戯灏应该是中毒而亡,并非迷信传说中的鬼剥皮。”
一边说着,我发现案台下面好像有个东西,看上去黑乎乎的,像个坛子。于是便从娟子手里接过马灯朝案台底下照去,结果又是一张死人脸。
这具死尸头发全部被剃光,脸上早已面目全非,辨不清五官,整颗头被放置在陶罐里,想必是生前遭受了极为恶毒的刑罚。
“哎呀妈呀,这咋还有个死人,这次咋还泡坛子里了?咋地?真要腌酸菜啊?正好俺还带了点黄酒大蒜啥的,要不咱哥俩在这喝两盅?”这一次老鬼还算是冷静,反倒是娟子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一片。
娟子以前跟在瞎老道身边的时候,就没少听过晋王墓的传闻,本来就害怕,所以刚才我去掀晋王的裹布时,娟子愣是捂着脸没敢看。可不曾想到这案台下面,还有个更吓人的死尸,一时也是提心吊胆生怕撞了邪。便对老鬼说“包社咧,赶紧窜。”
我点点头对老鬼说“行了,既然东西都到手了,那咱就赶紧撤吧。这地方待长了也怪瘆人的,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
当~…………!
我们三人刚转过身正欲迈步,却听见一道钟声骤然响起,一时让人措手不及。
我掏出手电筒寻声而望,径直向石坡下面照去,可由于这石坡太长,手电光束又比较发散,看到的也是模糊不清,但想来也是那口鸟篆文铜钟发出的声响,就好像被人敲击了一下。
想到之前怎么也敲不响的大钟,此刻又突然放出声音,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毕竟这墓室里的活人也就我们三个,除非是那口怪钟闹了妖邪?难道这墓里真不干净?
心中悚然之刻,我忍不住后退两步,侧头发现漆床后面已是死路一条,想要逃出古墓只能按照来时的路沿石坡下去,可这样一来就必然会途经怪钟。
老鬼忙捡起地上的枪说“孟老弟儿,你说这怪钟咋滴就突然响了?不会是真有大粽子吧?”
“妈的!干咱们这行,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我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急忙点燃手中的蜡烛,见烛光没有任何异动的征兆后,才松了口气。这说明怪钟发出的声音也未必是邪鬼作祟,于是当先一步朝着石坡的方向行去。娟子紧跟在中间,老鬼走在最后,三人谨慎的注视着石坡下的怪钟。
我们所处的位置位于地宫的后殿,案台和漆床正处于一座巨大的石台之上,类似于某种祭祀仪式的神坛,脚下的石坡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向下,由大块的青石板铺垫,两侧每隔一段便有固定的石质栏杆,中间被铁锁连接。
顺着斜坡往下走了一段,突然察觉到一股阻力出现,两条腿也骤然沉重起来身体猛地后仰,像是被什么东西向后拉拽,娟子更是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被我及时拉住,而且越往坡下走越是费力。我们分明走的是下坡路,可感觉却像是在爬坡。三人同时吃了一惊,急忙蹲下身体,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往前走了。忙借助火光低头往身上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墓室内寂静一片,感受不到一丝流动的空气。只见手上蜡烛火苗的微微跳动了两下,突然朝身后的方向微微倾斜,我猛然回头望去,却刚巧看到漆床下部的那幅艳丽的彩画,那面容蜡纸的女人依旧是弯着身子,张着黑洞洞的怪口,一只手伸向前方,却正对着我们三人所在的位置。
娟子蹲在石坡上脸色发白,压低声音说“哈了,再遇着东西咧。孟哥,你社咋办。”
我摘下手套,摸了摸地上的青石板,触感冰凉坚硬,便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小心的放在斜坡上。可松手的瞬间,赫然发现硬币竟朝着坡顶处滚动而去。
已经趴在地上的老鬼顿时瞪起眼睛骂道“妈的,太邪门儿了。记得咱上去时也没觉着哪不对,怎么下去反倒这么费劲,孟老弟儿,你说这是咋回事。难道是鬼绊脚?以前俺老家那边有人们走夜路时,也遇到过怪事,都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硬拽着自己,脚下的路明明是平的,却越走越困难。还有那些进山打狍子的人也讲过,有的人进那些深山老林里就会遇到鬼掹脚,上坡的时候很轻松,一般也没人在意,等到下坡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也下不去了,倒像是在爬坡。听俺们东北的大仙儿说,一定是遇着东西了,故意阻你的去路。”
我没有理会老鬼的话,只是紧盯着滚落到坡顶的硬币,却刚巧透过案台下方的缝隙,看到漆床上墓主人那张凝固的笑脸已经转到我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