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少年肩膀一颤,拳头攥得死紧,“阿姐!他们……”
温明裳下意识抬头看向面前的洛清河。
女子的面容依旧平静,好似从不曾听见适才的诟谇谣诼。她抬手斟了一杯清茶,推至温明裳眼前,这才冲着门边的少年道:“回来把东西拿上就回去,你晚上不还要轮值?”
“阿姐!”洛清泽又喊了一声,随后跟泄了气似的,闷闷道,“你是不是早就听过这些……这些个人,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什么?”洛清河瞥他一眼,“嘴长在人家身上,你还有本事把这些人的嘴全堵上?若是不能,何必自寻烦恼。”
洛清泽看了她片刻,少年耷拉着脑袋过去提了食盒,道:“我知道了。”
说完拱手行了个礼,提着东西就推门绕了出去。
宗平看了眼坐着的洛清河,在得到对方首肯的眼神后颔首提刀跟了出去,走时还不忘把内室的门一道带上了。
旁观了一切的温明裳道:“世子生气,也不无道理。”
“嗯。”洛清河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她面前的杯盏里盛着清酒,但她没动,只是道,“少年人如此,不奇怪,但是事事都生气,就没必要了。”
“寒门又不单是骂我们,世家不都给骂了个遍?”
温明裳闻言问道:“将军是觉得……骂的皆是错的吗?”
“不尽然吧。”洛清河抬眸看她,“小温大人想问我这个?”
她也是世家出身。
温明裳放下了杯盏,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她端坐在桌前,无声地审视着洛清河。关上了门,那些议论和嘈杂就被隔绝在了屋外,桌上酒液澄明,菜肴也精致,就好似外头那些个纸醉金迷与屋内这些毫不相干。
可怎么可能毫不相干呢?
洛清河放了筷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放在白釉上轻轻摩挲,这酒的味道对于边地的人来说还是太过寡淡,她没来由地想起来翰林院的那位老大人讨要的塞上秋。
“世家啊……”她支着下颌,开口道,“其实这世上许多道理和路是相通的,世家如此,寒门亦如此。”
温明裳眨了下眼,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道:“愿闻其详。”
“寒门唾弃世家掌权,可以轻易握住他们需要付出百倍努力的权柄尊荣,可是……世家因何得到这些呢?”洛清河道,“因着先人之功。如今的五大家,抛去姚氏,哪一个不是延绵长久而来。即便是如今暗中行事再惹人不耻的,也于百年前曾力挽大厦将倾。”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温明裳,似是其中别有深意。温明裳也听出来了,她说的就是柳家。
大梁文臣立于一人之下的便只有两人,一人是左相,另一人便是内阁元辅。百年前宣景帝在位期间平四境危局,随之一道出了名的除了被册的靖安府,还有一人就是当初的左相。
那位左相在边境动乱之时将稳坐朝堂,辅佐君王在背后将边境撑成了铁壁。若没有他,或许狼骑已经南下掳掠中原,不会有那时的宣景治世,更不会有如今的大梁。
而他就出自中州柳氏。
不论今时如何,百年儒门,自然有它的道理。
“这是一个轮回。时势如潮水,起落皆是寻常,再显赫的世家都终有衰颓的一日,这是天理恒常,没有什么值得执念的。然潮水退去又会复起,一家衰败,又会有新的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世家接替。这些新的世家,又何尝不是旧日寒门子弟。”洛清河继续道,“小温大人问我如何看待世家与寒门,其实没有什么看法。先人给了他们的儿女尊荣与教导,后来者就要学会担起这份荣誉背后的责任,若是担不起,那便换人来担。同样的,那些显赫的权势也会随之换人。”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权高责重,寒门想要这些,那就得学会从世家身上接过这样的担子。”
这不仅仅是个人乃至于家族的延续,这也是天下得以延绵长存的道理。
温明裳抿了下唇,她有些想问这是不是也是靖安侯府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想,但当她对上洛清河的眼睛,她却发现自己问不出来这样的话。
因为根本不必问,答案必然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