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此声,院内之人打开道路,伍雀磬携弟子入内,腰间系剑,手持拜帖,昂首、又不失英挺地行至人前,与青衣人并肩而立,似模似样将人瞪了一眼,才抱拳向各人赔罪:“在下七星派掌门燕磬,我师弟是个武痴,行事不懂规矩,得罪了。”
话毕又道:“师弟,还不快将武器速速归还神刀堂的诸位好汉?”
身旁人不情不愿,飞起一脚,兵刃齐飞,正恰恰好回到各自主人之手。
如此显露一脚,令那先前全不将七星派放在眼内的各人倒吸凉气。
“掌门,你可怨错了我。”那挨批的小师弟语调哀怨,却将得意的小神情写满全脸,“明明是他们要选领头人,左选右选选不出,我好心好意毛遂自荐,想要帮他们早些定下人选,反倒成了我不识好歹,什么名门大派,真是无趣。”
“住口!”伍雀磬虽也厉声将人训斥,可一望对方的脸,登时便有些绷不住。
马含光本就会做戏,他原是内应,临场发挥什么的并无难度。但伍雀磬实在没见过他这样得活泼又不自重。这几年的护法当下来,她只见过他冷厉决绝又说一不二,即便柔情似水之时,也只缠绵得叫人想要落泪。他并非一个性格开朗之人,虽然伍雀磬很爱他这般,好似瞬间便能年轻个好几岁。
马含光见伍雀磬盯着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却也毫不顾忌冲对方略一眨眼,换回伍雀磬木脸教训:“胡闹。”
那人嘿嘿应道:“掌门莫气,我是胡闹。”
远处神刀堂韩堂主再也按捺不住,上前道:“既知胡闹,还不速速退下,今日是何场合,岂是你这等二流门派逞威之地?”
伍雀磬当即便将马含光护在身后,侧目扫向那说话之人:“我师弟闹归闹,但有句话说得不错,既然这带头征讨云滇的人选迟迟未决,又如何不能以比武定输赢,你不愿做这领军之人,不代表我不愿做,不代表我师弟不愿做。”
“好!好一个七星派!”韩堂主伸手接刀,“是你要比,那就由本堂主亲自来会会你!”
话落刀起,一派气浪突袭,伍雀磬拔剑出鞘,手腕一转,剑影铺天,翠雨流光。
“是九华叠翠!”有人登时认出此剑法,大为惊叹,“自九华灭门,此剑法早已不传于世。想不到,想不到,当今世上竟还有人会此绝技!”
那少林如音大师与太极门无涯道人同时对视,皆看到对方目中的纳罕。
九华叠翠乃九华剑法精妙之最,数月之前伍雀磬也并不会,但马含光会。他教了她,使她拥有这令人惊呼的独门绝技。
可马含光当年弃剑不用,便是心中有恨,若非为她,动辄不会再使此剑招,更莫说将剑法传人。她问那当年之事,他是否能真的不怨,是否能真的放下,马含光一句再无意义,好似云淡风轻,但其实他放不下,其实他还怀恨,只是因为她还活着,什么都比不上她重要而已。
然那心结,并未解开,如同她的死,成为马含光这么多年的执念,令他对人性失望,令他那过为极端的性情,再也不可能回复从前。
于伍雀磬眼前的马含光有多温柔,那记忆中暴戾阴恻的人就有多深刻,他只是对她一人温柔而已,只是将那再难平复的痛楚掩盖起来而已。
伍雀磬不愿意,不愿意他的师弟以叛徒之名度过一世,没有人会觉得清白不重要,没有人会甘愿承受不白之冤,哪怕真的难如登天,她也要为他讨还这个公道。
否则,心魔不除,终会为祸。
而后的发展便果如二人所料,少林高僧与太极门掌门见她使得出九华剑法,均是交口为她说话。
“我等已老,日后江湖还需这些后辈发挥所长,不如就将这领军之位留给年轻人如何?”
伍雀磬觉得,促成他们说出此话的情绪,该是愧疚。
众人自然不会与少林与太极门的高人相悖逆。那神刀堂堂主年近四十,显然已不再年轻,伍雀磬以九华剑技胜他一筹,以致最后一位有自信出面与她比试的,竟是昔日相识的旧人。
丐帮闵帮主身后这时走出位青年,七年过去,闵长霜也已二十有余,生得高大魁梧、仪表堂堂。一手劈山决,一记追风踢,近身缠斗,险些令伍雀磬无力招架。全亏情急关头,马含光一片飞叶削了伍雀磬头顶冠带,使得她一身乌发披散,趁那闵长霜愣神之际,伍雀磬一剑刺下,赢了比试。
有人登时不服,马含光耍起赖来:“我是出手了,我是使暗器,可我暗算的是我家掌门,没道理这也叫胜之不武。”
闵长霜临退下前,还呆头呆脑地频频回头向伍雀磬张望。马含光原是嬉皮笑脸的一副神情,渐渐便僵硬下来直至目色阴冷。伍雀磬回眸时正巧撞见,笑着传音道:“吃醋了?这可是张假脸。”
那人道:“否则他已瞎了。”
“别这样,人家小时还曾救过你。”
“那又如何,我未曾求他救。”
“你啊……”伍雀磬叹气。
有人上前将号令正道各派攻上云滇的令牌交至伍雀磬手里,伍雀磬手握令牌,一朝高举,便闻得那齐声呐喊:“万极必灭,正道长存!”
伍雀磬一勾唇,想起,那嶙峭殿前的高阶下,她的弟子也曾大声狂呼,声高震山:“廖宫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