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兮,你后来回过广西么?”
得到的是一个摇头。
朝兮其实也算“回去”过,不过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但不提也罢。
“我这些年,总在广西待着。”陈皮语速平稳,“有一年我想去你住的那个小院子,还在路上捡了个病歪歪的年轻人……他很像你,而且一样不会变老。”
不会变老?
朝兮挑了挑眉,心想是不是哪个族人落魄了或遭了难。
“可惜他身上没有那种纹身,应该不是你的亲人。”
“这世上未必只有张家人不会变老,人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长相相似也不算什么。”
朝兮随口敷衍。
陈皮却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长得像……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气质?他像你一样爱钱如命,行事作风也很像你,平时潇洒随性言语含笑,逞凶斗狠起来却是个十足的花签子。”
朝兮未曾在意,嗤笑道:“以你的性子,怕是留下来当伙计了吧?这趟出来怎么没带?莫不是……”
陈皮阿四四阿公,好杀徒弟的恶名可是无人不知的。
“还活着呢。”陈皮忙解释道,“他前两年去北京办事儿,惹了点麻烦,现在背着通缉令,不方便出门。”
“呵,亏得是这样,不然他估计也跟你那几个伙计一样了。”
朝兮指的是华和尚和叶成。
陈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们再去一趟广西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自给自足,远离尘嚣……”
朝兮未曾应答。
陈皮仿佛是老来多健忘,忘了朝兮刚说过出去后“不必再见”,仍然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无限畅想着未来的日子。
渐渐的,背上的声音低柔下来,直至杳无声息。
陈皮大抵是累得昏睡过去了。
朝兮垂了垂眼眸,无声地叹息。
要避世而居,早干嘛去了呢?岁月空流,光阴虚度,何苦?
殉葬渠和逃生通道的重点是一道玉门,那也是地宫冥殿的大门。走进去是一个安放陪葬品的墓室,四根满是浮雕的巨形廊柱立在四个角落里。用手电筒照过去,可以看见堆成小山一样的金银器皿、宝石琉璃、珍珠美玉,流光溢彩,简直让人不能正视。
饶是朝兮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得不承认,过往所有跟眼前的“金山”相比不值一提。
可惜此行他不为财宝而来,身边也没带伙计,再说若是丢了装备装满这些东西,只怕也未必有命活着出去。
实话说王蛇确实有些动心。本就是拿命换钱的雇佣兵,哪能不在意这些黄白之物?
但王蛇看了看金银堆上的几具干尸,衡量了一下路上所遇的危机、背包可容纳的财宝数量以及为朝兮办事所能得到的报酬,叹息着放弃了。
“老狐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我这次放弃了一座金山。”王蛇怅然道,不无感慨。
朝兮失笑道:“你可以选一件做纪念。”
说着慢慢躬了躬身,一边防备着陈皮摔下去,一边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来,从金山上随手拿了一副麒麟金锁,抛给王蛇。
“诗经周南上说:麟之趾,振振公子。麒麟是祥瑞,你可以留给你儿子。”
他又没结婚,哪来的儿子呢?
王蛇接着了麒麟锁,有些哭笑不得,然而抬眉瞧见朝兮舒朗清绝的笑容,像是自黑暗夜空中乍破的一道天光,豁然照进心间,不由得瞬息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