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坐下喝口茶歇一歇吧。”孙姨奶奶适时的端了盏新茶,搀扶着老太爷重新坐下。犹豫了片刻方才道:“这事儿又怨不得您,一样是庶子。三少爷可是好好儿的读书好好做人呢。”
言之意下不过是出身无法选择,今后的道路却要靠自己走,与其怨天怨地怨祖宗,不如先正己身;二少爷自个儿长歪了,也只能怨他自己拎不清。
这话还真是安慰了老太爷,他端起茶盏笑道:“我过去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如此见识?”
孙姨奶奶恭恭敬敬的垂头说,服侍您久了。自然近墨者黑。这话似乎却搔到老太爷的哪个痛处了,他只将茶端在手里沉思着,好久都没喝一口。
却听进宝在门外禀报说,七少爷求见老太爷。孙姨奶奶得了老太爷的眼神,无声的走出门口。低声告诉:“叫七少爷回去吧,莫说是七少爷来求情。就算是大老爷来了,老太爷也不会吐口儿的。”
进宝领命离去,不久后便听到院门口处有孩童嚎啕大哭的声音。孙姨奶奶有些不忍,又有些难过——她过去可是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如今再看,老太爷不许她生子,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也不知自己的孩子会落得什么下场……
同一时间,渊园。陆文渊和铁锤早都洗过澡,换了新衣裳,正欲回后院去千叠园陪着太太用晚饭,不等出屋,就被陆清宁堵在了房中。
“姐姐找我有事?”陆文渊又谄媚又心虚的笑道。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陆清宁装出一副狞笑的表情,伸手拧了他脸蛋儿一把。她其实一直都想拧一把他这胖乎乎的脸蛋儿,又怕落了个欺负幼弟的“罪名”,今儿终于得偿所愿了。
陆文渊从打她进门来,就被吓得半死,生怕被骂,说他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结果姐姐却只拧了拧他的脸,一时便有些迷茫有些疑惑。
“铁锤你去门外看着,我跟六少爷说几句话。”陆清宁吩咐道,也不等铁锤应声,便提着陆文渊的半边膀子快步进了他书房。
一把将他扔到椅子上坐下,她的脸立刻黑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陆文渊真想伸出手捂住眼睛,只因姐姐这种神色,他从来没见过,就算老爷做了很叫人生气的事儿,也不曾有过。
“现在知道怕了?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呢,怎么就没想到怕?”陆清宁愤恨的说道。
其实从打她收到素心送去的小竹管时,她就知道,小六儿一定是早有防备,所以此时也谈不上什么后怕不后怕,说是气愤却是真的。
“我、我也是怕提前走漏了风声,便不能一网打尽啊,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下次一定会提前跟姐姐商量还不成么?”陆文渊可怜兮兮的求饶。
“你确定你还有下次?”陆清宁立刻逼近他:“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那你告诉我,你将来会不会考上举人进士?小八小九会不会很乖,一点儿坎坷都没有,硬硬朗朗的长大?”
只见陆文渊的眼中立刻泛起了水雾。陆清宁心中有些不忍——她如此逼问他,是因为她猜到了他是个重生人,可既然是重生,肯定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像她一样,她的这些话,是在毫不留情的剥他伤疤呢。
可叫她不问,她一定得不到肯定答案,得不到肯定答案,虽然心中有数儿,还是得日日惦记他留意他,生怕他一个算计不好,反而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只是不知在他之前的那一段生命里,她掉下水后,是不是立刻死掉了……
“姐姐,求你别问了好么?”陆文渊收起一直都可怜兮兮的小白兔神情,微微眯了眯眼变成了小狐狸,随即又笑起来:“我说真的,以后有事一定会先跟姐姐商量。”
这层窗户纸,就此也算彻底捅破了,只是他不可以向任何一个人讲述他上一世的悲苦……就连疼爱他的老太爷和母亲,还有姐姐,他都不愿讲,不能讲。
“等老太爷处置罢那边的事情,肯定还要找你,毕竟你那小鹰取信的事儿,根本经不起推敲。”陆清宁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转头告诉他如何应对后续之事。
“等他找你,你就说,是他们密谋时就被铁锤偷听到了,因此你才早就知道要发生何事,铁锤那里等会儿我会交代他。”
陆文渊一边点头,一边仔细端详她,她正要问可是我的打扮哪里不对,就听他幽幽的问她:“姐姐你从哪里来?”
陆清宁心头一惊,面上却掩饰得极好,笑着对他道:“我和你一样,从来处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在陆文渊上一段生命里,她肯定已经命丧池塘;她至今还能回想起来,她苏醒之后,陆文渊满脸满眼的欣喜,她本以为那是姐弟情深来着……
之后她便将铁锤喊进来,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话交代了几句,铁锤根本不惊讶,只知一味的点头。之后却在不经意间说漏了嘴:“六少爷,小的去喂喂凌风,我都整整一天没瞧见它了!”凌风是陆文渊给小鹰取的名字。
等铁锤连蹦带跳的跑出去,陆清宁似笑非笑的看向陆文渊:“你是事先写好了那个纸条,藏在这附近什么地方,然后叫凌风玩了一个找宝藏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