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耒没有想到琴湘会突然走了出来,只是无奈的看着她道:“你进去,不要在这里看我的无能!”
林逸之一时无语,呆立在当场。
琴湘缓缓的从他身边走过,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来到虺耒近前,缓缓的俯下身去,那星眸之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只是,那凄艳的脸庞轻轻的贴着虺耒苍老的脸颊,柔柔道:“耒哥,其实你真的已经尽力了,就不用如此了!我风里雨里跟定你了,琴湘哪里都不去。你若死了,我也去死。若死了便解脱了,还有什么好怕呢?”
虺耒蓦然转头,直直的盯着琴湘,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惊恐的摇着头,一个劲的说着:“琴湘,你不要做傻事,我是活不成了的,只是你才十七岁的年纪,你要好好活着,你要听大哥的话!”
“可是,可是,这老天为什么会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三个人啊,仅仅剩下三个人我们就能浪迹天涯,从此再也不用去管那些血雨腥风,恩恩怨怨,为什么,这瞎眼的苍天,让我们看到了曙光,又狠狠的将它掐灭!”琴湘哭喊着,紧紧的抱着虺耒,那凄惨而无助的声音,让所有人听了,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浓重的绝望。
“虺耒,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挽救了么?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对么?虺耒,你告诉我,便是让我死我也可以做到!”琴湘绝望的眼中忽的生出了一丝隐隐的希望。
只是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在虺耒缓缓的摇头之下被生生的扼杀在空洞无神的眼睛里。虺耒缓缓的说着,如同挽歌。
“从蛮荒之地逃离之后,五百年来,我东躲**,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既怕九天之上那所谓的五大圣兽前来追杀,又怕与四大家族有旧的人前来寻仇,还要日夜忍受九玄寒冰万寒蚀骨之痛,如今又动了真气,现在早已经脉尽断,身躯残破不堪,怕是不成了。”虺耒幽幽地说道。
琴湘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已满是破碎的绝望,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眼泪无声,点点如血。
虺耒抬头,枯槁的双手捧着她凄美的脸蛋,仿佛犹豫了一下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这个少年郎,的确是你旧故,我死之后,万水千山你跟着他就是了!”说罢,将身一扭,再也不看琴湘一眼。
琴湘忽的凄然一笑,竟猛的站了起来,朝着林逸之慢慢走来。
林逸之嘴唇抽动,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知道,这痛楚与绝望,便是天下间最好听的话语也是徒劳罢了。
琴湘望着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好,只是你来的不好。或许我知道你是谁,五年了,终于让我知道还有一个如我一样的孤儿存活在这个世间,只是,你用一场重逢,埋葬了所有应该有的欢乐,换来一场痛不欲生的死别。我到底是该感激你呢,还是要恨你呢?”
“我——”林逸之已是语塞,或许琴湘说的很对,这一切都是他无心造成的,如果他不下得这离忧山,不在那个大雨滂沱的黄昏独自游荡,他也不会碰到她,故事或许会重写。可是,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事可以重新来过呢?
“只是,我恨你又如何,这一切能改变么?”琴湘忽的抬起头来,面对着这被岩浆大潮渲染的有些发红的虚空,凄然的大笑起来。
她缓缓的走过林逸之身旁,来到这悬崖的边缘,轻纱乍飘,说不出的飘逸哀婉。
“十七年了!便是我目睹整个风陵村的变故,都没有如此锥心刺骨的痛过,尤其是这五年,虺耒,我在那惊鸿院中遇到你,我们一起快意恩仇,共担风雨。我们说好的,风风雨雨,永不言弃,便是整天勾引那些肮脏的臭男人,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的!她凄哀的说着。
“可是,你骗了我。为何如今你要离我而去……而我只能单独的活在这个世上?其实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那永生永世如影随行的孤单!不是么?这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尘缘断尽的时刻,谁不是在无尽的孤影中整夜徘徊,低低啜泣?被那蚀骨的孤单折磨的消沉无助!又何况是生离死别?”琴湘说着,脸上的泪已经风干,只是继续的悲切,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琴湘……”虺耒声音沙哑,无比痛惜的低唤着她的名字。
琴湘并不看他,仍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知我爱你、疼你,你也如我一样!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我离开?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另外的人呢?难道你忍心看我日夜孤单,终老一世?”
琴湘缓缓的低下头,林逸之忽的发现,琴湘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再次的哭泣,开始缓缓的颤抖起来。
“虺——耒——!”
那哀婉的女子忽的大声唤道。声音是如此的凄厉和悲绝。
林逸之被她这忽的一声吓的一抖身子,虺耒似感觉到了什么迅速的抬头,两人同时朝琴湘看去。
“嗒……”
一声轻响,紧接着又是轻轻的几声轻响。林逸之和虺耒同时看到,琴湘双手紧紧握着一物,从她的心头缓缓的穿过,然后冰冷而锋利的刃芒从她的身后缓缓的露了出来。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是虺耒交给她的防身之用。
她的嘴角、紧握的双手之间,还有那身后露出的刃芒之上,皆被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血顺着嘴角、手缝和那刃芒,缓缓的滴了下来。
那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滴在黑色的石地之上,开出了凄艳的花朵。
虺耒全身都抖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身影,嘶声喊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