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范先生也没过来,老朽又走不动远路,外头情形如何了?”
“外头?嗐。别提了。”
范雎没想到乔端将自己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些,不由得一愕才微微皱着眉道,
“外头风声又紧了,大司寇吴瑾这几rì总是避着我,就差撵我回去了。唉。五司诸官也就这位最会见风使陀,也难怪当初跟李兑走得那么近还能在朝堂上混这么久……唉,不提他了。另外虞上卿已经多rì闭门不朝,连大印都挂到府门上了。说是大王未允他请辞,他就这样走了不合君子之道。所以那天向大王上了份奏章,说什么yù做柴禾。与污佞共焚,还朗朗乾坤。之后干脆连榻也不起了,就等着大王上门来抓他。”
乔端眼皮一跳,下意识地脱口问道:“绝食吗!”
范雎哧的笑了一声道:“人家虞上卿可没那么不开眼,该吃吃该喝喝,要是饿死了还怎么当柴禾?他就是要恶心恶心大王罢了。昨天我让人偷偷去看了一眼,好么,白凌子把府门一遮,门口的仆役全数戴了孝,就跟办丧事似地。而且也不光我派人去看了,我府里那个小九是个机灵孩子,回去以后跟我说,虞上卿府门外头远远近近的到处都是鬼鬼祟祟的人,还不定都是干什么的呢。
虞上卿这一手倒是震住不少人,头几天里还有人偷偷往宜安君府跑,这两天消停多了,听说咱们公子安排到学宫里的那个荀况昨天聚众讲说,说什么‘国之患在于亲而不亲’,秦国兴于变革,就算是宗室显贵无功亦无赏,赵国浮沉不定坏就坏在一个‘亲’字上。听说当时有人要抓荀况,好家伙,一大群学宫子弟堵着门跟他们拼命,后来连左师公都惊动了。
还得说人家左师公厉害,当场吼了一嗓子‘大王亲喻不得以言为罪’,愣是把那些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捣乱的人给吓跑了。”
乔端捋了捋胡子笑道:“呵呵,赵造这次算是把人都得罪苦了。”
“谁说不是。”
范雎撇了撇嘴,
“公子那份奏章往外一宣扬,谁看不出来蓟城那边造谣的事跟赵造他们有关系?再加上大王这么一折腾,这几天里好多店铺都关了门了,市井上到处都是人心惶惶。邯郸是这个样子,估计外头听说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这几天牛大将军一直没在邯郸,乔公您说他能上哪去?”
乔端点点头道:“嗯,军心乱不得。听许历说大将军要两不想帮,这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明白人多得是,就看明白什么事了。”
范雎又撇了撇嘴道,
“这次公子明显要打赵造的脸。赵造也不含糊,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撕破脸皮了,事情已经杠到了这个程度,谁也不会让谁的。听说这些rì子街头上已经有人见到过外地武将的随从,这不摆明是被赵造暗中调回来的么,搞不好就得火拼,赵造已经不在乎别人骂他了。
大王最大的忌讳就是绝嗣的事弄成尽人皆知,可偏偏公子也不敢宣扬出去,宣扬出去那就得牵扯继嗣的事,公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王同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赵造么。要是没这个把柄在手里,那不就不大好控制大王了么。所以啊,这事儿算是僵住了,就看公子下一步准备如何应对了。
噢。对了,昨天晚上有人偷偷给我传信,我一琢磨就是云台的人,是乔公派去的么?”
“赵造算是把公子得罪苦了,这一撕脸皮……”
乔端一边听着范雎的讲述一边沉思,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之后猛然想起范雎在问自己,这才转过脸去笑道,
“噢。不是。是冯夷回来了,跟老朽匆匆的见了一面便去忙别的事了。”
“冯夷!”
范雎猛地一阵振奋,挺直腰笑问道,
“这么说公子已经开始应对了?”
乔端点头笑道:“嗯。公子已经有应对之策了,说是……请辞。”
“请辞!”
范雎猛然一震惊惧,差点没跳起身来。乔端急忙拽住了他,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起来。范雎一边听一边满脸的yīn晴不定,等乔端说完撤开了身依然咬着嘴唇在那里沉思。半晌过后才从面前的几上拾起一片寸长的薄铜片颇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就是这个东西?就怕中间出了岔子,万一……”
乔端笑呵呵的应道:“不然的话公子为何让冯夷先回来。这些事你不必管了,冯夷自有办法。范先生只需说徐韩为可不可靠就是。”
“乔公……您上了年纪太有些多疑了。公子这样安排莫非会对徐韩为不放心?”
范雎颠了颠那片铜片,随即往袖子里一收。接着说道,
“徐韩为没问题。那天还跟我说了些本来不当说的话……嗐,说来话长,我就不肯乔公学了。只是虽说公子做事向来有分寸,只是范雎总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脸皮都已经撕破了,府里这里……”
乔端笑道:“公子都已经有安排了,范先生放心就是。冯夷此时不宜露面,老朽刚才已经让人去了云台,冯蓉很快就回来。”
范雎长出了口气,虽然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万事皆已具备,就看这一招了。也好,范雎不再停留,这就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