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这声“季瑶”戛然而止,并没有带出后边的“公主”两个字,这倒不是说他跟季瑶已经熟到了可以昵称的地步,而是因为季瑶她们刚好斜斜地面对着圆月门,赵胜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季瑶身边的白萱。赵胜并不知道白萱的名字,可他清楚她跟季瑶的关系,但要说她们关系“好”到了居然要陪着来见面,赵胜多多少少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赵胜自有他诧异的原因,可这声明显过腻了的称呼在季瑶听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担了这么多天的心,甚至在赵胜被劫后不顾自己未来的处境当众表明心迹,迫使魏王不敢放弃搜救转而去想对付赵国的办法,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赵胜么。这一声“季瑶”顿时喊得她心里一阵难受,原先的种种矜持和顾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贝齿轻咬朱唇低下头时心里只闪过了一句话:他终究明白我的心意。
白萱当然明白赵胜认出自己了,顿时一阵羞赧,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旁的季瑶已经盈盈的站起了身来。跟着还是不跟着……
都到这会了白萱也来不及再犹豫,被站起身的季瑶轻轻的牵了一下手,只得跟着站起来挽住季瑶的胳膊一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当走到赵胜面前时,见他向自己笑了笑便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把目光转向了季瑶,心念乱转间突然想到季瑶跟她说的那个什么尾生的故事,立时明白了赵胜这是这特意避免她难堪。
“赵国人倒也不是真那么坏……”
白萱本来还担心赵胜年少气傲,万一当着季瑶的面调笑自己几句实在是难堪,正不知道该怎么跟季瑶说才好,毕竟她认识赵胜没什么,但这么多天依然没告诉季瑶,那就不知道季瑶会怎么想了。此时白萱心中顾虑一扫而去,顿时对赵胜顺眼了许多……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更顺眼了些,毕竟已经有“尾生那事”在前,白萱先前也已经对这个赵国人看顺眼了不少。
“季瑶……”
都到这一步了,赵胜还那么矜持干什么?即便没有魏无忌去找蔺相如他们,赵胜也早已通过芒卯知道了季瑶在魏王面前的说的那些话,此时见季瑶低着脸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多少有些百感交集,那些什么礼,什么客套如何还能说得出口,
“你那样做又是何苦呢?赵胜受此劫难污名毁誉也应该由赵胜一人承担,怎么能把你连累进去?”
赵胜并没有去绕虚礼,第一句话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季瑶心中不觉一暖,她要的不就是赵胜那颗为别人着想的心么?
“名器着鼠迹留痕依然是名器,并不会变成腌臜之物,拿这个来笑话人的不过是龌龊小人。季瑶听范先生说,那天若不是公子抵死相护,他怕是早已死在家门之前了。公子是力战失手,如何能跟那些胆怯束手之辈相提并论呢?”
赵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只是在自己侥幸活下来才能成立的道理,当时季瑶说那番话时,在别人看来赵胜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处境,不然魏王也不会反悔了,这样的情况下既要依然如此,赵胜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拿什么偿还,不觉叹了口气才道:
“那些名赵胜还不至于看在眼里,只是不希望你这样做。赵胜如今是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若是长辞了,我情愿公主不记得这个世上有过一个赵胜,也不想看着你这样自污。”
“公子能这样说季瑶也不枉这一回了。”
“尾生小信”果然不是随口说说的,季瑶嘴角隐隐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大胆的抬起头看定了赵胜。
“公子以为季瑶那样做只是怕父王弃公子于不顾么?如今世道浑浊,富贵之人溺在其中不能自拔,无不只顾自己,哪里还能再寻一个公子这样的人。公子若是真的长辞了,季瑶没了牵挂,名节随公子埋在地下又有何妨。”
本来只是相互之间正式揭开身份的第一次见面,然而两个人却都将心意表露无疑了。其实有些事说再多也没用,反倒是一两句话往往能知心交意。赵胜不觉动容,向后退了一步,庄重的向季瑶一拜道:
“积年之期,赵胜定当赴魏再拜。”
赵胜这已经是许下了诺言,季瑶并没有因为他这么迅速的表示而惊讶,看着他鞠身渐起,便敛衽盈盈的回拜了下去。
整个过程白萱一直在旁边看着,当听到季瑶最后那句话时,心中也不觉跟着一阵感伤。她是白家的小姐,见过的富贵人多了去了,那些人到了“关键”时候甚至连妻儿都能抛弃,更别说真心去替一个只是有倾心之意的女子考虑了。
“哎呀!”
白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三哥不是在邯郸那边有些麻烦吗,要不要去呢,要不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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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赵胜在在魏王宫后花园里定下誓约的时候,内殿里的范痤正在魏王和魏章他们眼巴巴的注视下皱着眉大捋胡须,思考了半晌方才悠悠的说道:“这样看来齐国将要加兵淮泗的秘传应当是真的了。”
“先生的意思是……齐国要攻打宋国?这,这,范先生如何会想到这个了?”
魏王本来一直在考虑赵胜被劫持的事,没想到范痤却把话题引到了齐国身上,。国加兵淮泗的消息他原先已经多少听说了一些,不过跟范痤他们商议了几回,却一直认为这是误传或者有人谣传。
淮泗之上目前最大的国家就是宋国,虽然宋王狂妄自大并不对任何国家臣服,但却是齐楚魏三国相互缓冲的地带,可以说任何一方对宋国有所行动都会触及到另外两个国家的利益,如今合纵正搞得如火如荼,打败秦国符合山东各国共同利益,齐国这时候完全没有理由与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