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往上,目光停在他被疤痕遮尽的面庞。
是啊,谢厌连自己是何面貌都不知,又怎能认得出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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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闪过细细密密的冷颤,她眼神一顿,胸口塞塞的难受,压着一股郁气,走到谢厌跟前。
谢厌困惑道:“阿婵,这是谁?”
他两手展着画轴,将丹青摊开,这样的姿势,一如画中人正温柔地看着他。
尹婵觉得自己这时候很残忍,诡异的念头压得她忽然想哭,怕被谢厌觉察,忙的眨眨眼睛,对向他懵然的眼神,没来由心虚。
她舔了舔唇角,别开眼睛,斟酌着小声说:“你知道的,我与谢琰曾有过亲事。”
“谢琰……”谢厌握着卷轴的手颤了一下,低喃道。
这个名字已许久不曾出现在两人中间,但不管如何刻意忽略,都改不了与谢琰此生的交集。
对于尹婵来说,石花巷,与谢琰缘尽,与谢厌缘起。
如此玄妙,让她偶尔不禁感慨,世事尽是这般的变化无常。
“因亲,我与信阳候府渐渐熟悉,去赴过宴会,这画中人,便是我临摹在侯府见过的几幅丹青所成。”尹婵声音越来越低,她想,谢厌应该懂了。
她轻声呢喃:“怪我记性差,一直没能想起来,昨日在衣箱找到绣着‘林’字的香囊,忆起从前……原来,我竟是见过的。”
一个林字,彻底让谢厌面色尽失。
双手捧着的画卷抖了抖,他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画。
栩栩如生的金佛花,绰约如仙的美丽妇人。
谢厌被铺天盖地的惊喜与浓浓的思念笼罩,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眼眶震颤,唇色发白,他颤抖着手抚摸画中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睁大眼睛向尹婵求证。
那么的迫不及待,眼中遍布殷红的血丝,尹婵看着他情绪激烈,没有劝说,没有宽慰,她只静静地陪在旁边。
紧抿住唇瓣,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重重点头。
谢厌猛地一闭眼,鼻尖酸涩,抱着画卷按在心口,宛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送了母亲一片桃林。
他的尹婵,却给他送来了思念。
谢厌仰头喘息,双目赤红。
捧着母亲的画像,近在咫尺的是尹婵。他低头,缱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就像拥着眷恋,看向他的故乡。
谢厌再禁不住,拉她入怀,紧紧抱住。
下巴轻搁她髻边,嗓音低涩:“谢谢……”
尹婵暗忖,此时,他或许会想和娘亲说说话。
她便佯装羞臊,在谢厌胸前动了动,绯红着脸,从他滚烫的怀抱出来:“来时见远处小河边有柳树,我想去看看。”没等谢厌说,她跺了跺脚,故意娇嗔,“你别过来,我一人便好。”
谢厌只好应允。
尹婵话落,就推开他,似乎落荒而逃,跑出了桃林。
半晌,她步伐忽停,顿然回眸。
桃花绯色掩映,谢厌爱不释手地捧着画卷,跪在了墓前。
他的身影单薄却不羸弱,是一座坚强又伟岸的高山,尹婵着实心都软了,只想他今日好好地、把多年的喜怒哀乐都说与母亲。
生而如斯,或许从被弃原州的第一日,他就注定会有广阔的天地。
若能陪着他一起走过途径的风霜,那也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