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说话声,是前面引路的凌波与另一个小厮说话,声音压得低低地,却能叫陈庭峰刚好听见。
&ldo;四爷真是不近人情,这位可是亲家老爷,夫人的亲生父亲呀。&rdo;
&ldo;咱们家爷是个什么脾性,行军打仗时指点千军万马,那些多年征战的老将全在他的麾下,一个个俯首贴耳的,哪个敢有二话?哼,我们家爷最看不得的就是倚老卖老。&rdo;
陈庭峰知道这些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气得老脸阵青阵白,双手不住哆嗦。
却听那二人还在说话:
&ldo;不过,四爷如此下他的脸,夫人面上也无光,只怕府中众人要看夫人的笑话。&rdo;
&ldo;真是没见识……夫人出身低微阖府皆知,你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不敬?说白了,只要有爷的敬重和爱护,不论什么出身,夫人就是说一不二的将军夫人!&rdo;
&ldo;说的也对……听说这位亲家老爷在官场上得罪了许多人,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呢。从前别人看在咱们家的面上,对他多有忍让,过了今日……&rdo;
陈庭峰猛地顿住了脚步。
……
沈青云和婧怡刚欲走出花厅,迎头便见凌波匆匆折返:
&ldo;亲家老爷说有一句话忘了告诉夫人,又回来了。&rdo;
夫妻俩对视一眼,沈青云开口道:&ldo;请进来罢。&rdo;
陈庭峰再次走进这间布置清雅的小花厅,满腔的怒火、嚣张、戾气全消,剩下的只有沉重、颓丧与软弱。
他朝沈青云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婧怡面前,低声开口道:&ldo;之前和你说的铺子,为父想过了,我如今年纪老迈,精神不济又常病痛缠身,怕是无暇经营,此事便就此揭过,永不再提。至于你母亲,我与她结发二十多年,情分非他人可比,自不会叫她受了委屈。&rdo;顿了顿,语声更加艰涩,&ldo;往常种种,都是为父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孩子,就不要同我计较了罢。王旭之事,还请四夫人高抬贵手,解救你老父一二。&rdo;
婧怡忽然觉得很丢脸。
儿不嫌母丑,可她却以有如此之父而万分羞惭。
事后她曾问及沈青云,知晓父亲不过因为小厮们的三两句&ldo;闲谈&rdo;便丢盔弃甲,将颜面尊严扔得干干净净,竟当场回转告饶赔罪,更是无地自容。
而眼下,她转开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开口道:&ldo;父亲言重了,四爷前两日去西山大营练兵,这才将您的事情给忘了。方才已派人请王驸马过府小叙,定会妥善处理此事。&rdo;
陈庭峰闻言,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面上却极力压抑着表情:&ldo;既如此,便多谢……&rdo;看了沈青云一眼,&ldo;天色不晚,为父先走了。&rdo;
沈青云看了一眼妻子,接过话头,道:&ldo;凌波,送亲家老爷出去,&rdo;顿了顿,又道,&ldo;回春堂有位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医术十分高明,岳父府中人受伤,可请他前往救治。&rdo;
陈庭峰点头,再不言语,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