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书仁跪在地上,额头撞向地面,重重地磕了个头,用粗浑的嗓音响亮道:“老臣有罪在身,罪孽深重,却还苟活于世。”
谢宣放下手里的茶杯,“薛大人何罪之有?”
“臣把有关于元将军的一切从史册里撕去,又在史册里把贵妃娘娘写得不堪入耳。”薛书仁磕得肿胀发青的额头抵着地面,不敢再起,“只因我胆小怕事,却忘了自己的本分职责。”
谢宣说不出话了。
为何是薛书仁来向他认罪?为何不是那些真正做了错事的野心之人来向这世间所有的贫苦百姓认罪?
离开前,薛书仁从薛府一处极隐秘的角落取出了几张早已暗黄的纸张,笔墨已经变成灰色。
谢宣不必再看,他知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几张纸只能定薛书仁的罪名,却定不了白枭之与宋忠兴的罪,他们干的坏事距离现今年岁太久了,唯一能寻到的人证,也只知自己莫名其妙被朝廷定了罪。
这世上少了个薛书仁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什么也不会发生罢了。
他轻易许诺了韩迦南,却叫自己陷入了绝望的地步。
何况就算有了确凿的人证又如何,凭他现在的人脉,他既不可能定拥有兵权的白枭之的罪,更不可能定在朝廷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宋忠兴的罪。
谢宣走出薛府前,路过花园,各色的花朵在春日里开得娇艳。
薛市蹲在石坛旁,对着一朵艳丽的红花发呆。
由于常年见不到外人的缘故,薛市的听力也很敏锐,谢宣还未出声唤他,他便听着挺轻的脚步声回了头。
薛市今日穿着一身轻便的束袖衣袍,他长高了许多,眼神也不似先前浑浊,身体长开后,连样貌都俊俏了许多,显得少年气十足。
谢宣想到之前把铅粉与口脂胡乱抹在脸上与嘴上的痴傻少年,恍若隔世。
他怔愣时,薛市凑近了他。
薛市伸开双手,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道:“抱抱。”
谢宣笑了笑,如他所愿抱了抱他。
薛市将他抱紧,呢喃似的在他耳边说话,“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谢宣应道。
“我想去找你。”薛市把话说得很慢,听着又有点委屈,“但是我爹说你很忙,没有空和我玩。”
谢宣清楚薛书仁是害怕薛市去皇宫时会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好擅自戳穿一位父亲出自担忧而说的谎言,可薛市讲话听着这般可怜,他也不敢点头直接应是,索性选择了沉默。
他不说话后,薛市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弯下腰把方才看的那株艳丽的红花折了下来,塞到了谢宣手里,送完后,神情还有些别扭。
谢宣问,“送给我吗?”
薛市点点头,“因为谢宣哥哥长得像花。”
“长得像花?”
“就、就是长得很漂亮的意思……”
谢宣哑然失笑,用没有拿花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