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想杀她,早就动手了。
他还像只贪食的鹰,还贪溺她的容色。
这是他的软肋,也是她最大的底牌。杀她,他还舍不得。
这话本身虽然挑衅,但玉栖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挑衅。她平平和和地道出来,不像蓄意激怒他,倒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赵渊顿时笑了,笑得阴沉惨怛。
良久,听他沉闷地承认,“不错,朕确实舍不得杀你。生烟玉已被你骗了去,朕还要好好留着你还债。不过施昭云,朕却可以随便处置。”
玉栖瘪着嘴,感觉自己落入火坑了,真真切切地落入了,甚至比入肃王府还可怕。
“你不能杀施昭云。”她还口道,“他是越国质子。”
赵渊冷漠道,“你也知道他是越国质子。多亏了你,才让朕这么轻易抓到了质子。”
玉栖难言,她知道此刻赵渊正在气头上,她越是求情,越会起反作用,越会害了施昭云的性命。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玉栖细微地啜涕了两声,伸手,试探着他的衣角。她知道他是九五之尊,最是冷傲,怒气不会自己消失,得由她先认错。
拉衣角这个小动作她以前就用过,且每次一用他的心情都会缓和。迫不得已,她只得又使出来。
玉栖她平了平心绪,一边拉着他的衣角,一边黯然道,“陛下不相信我。臣妾回一趟门,您还要找人跟着我,我是您的囚犯么?”
赵渊犹自岿然不动,浓重的霜色仍覆在他凹凸的眉宇间。她又连拽了两下,他才缓缓低下头,瞥了她一眼。
“朕好好送你去省亲,原派了你二哥护送你,没有他人,给足了你信任。可你却辜负了朕的信任。”
那些锦衣卫,原本只是追击出逃的越国质子施昭云的。他从宫里出来,一方面是担心她的安危,一方面也是为了盯着越国质子。
不想却撞上了玉府后门这一幕。
他原本就怀疑玉栖和施昭云两人藕断丝连,果然不错。
赵渊在她身边半跪下来,索性扯下了她被竹枝剐坏的外袍。
手掌这么一伸,玉栖才发觉他的手方才一直垫在她的腰间,护着她后心,他自己的手却血星星地被竹枝蹭出好几道小口。
“你……”
玉栖被他手上那鲜红的小伤痕吸引,眉心一皱,赵渊却扳了扳她的脑袋,气息沉重地警告她,“既然信任如此无用,那么以后就按朕的规矩来,不会再有信任了。”
玉栖几近哑声,到嘴边的关怀之语被生生截断。
她发觉她和他之间地位横亘在那里,只适合用规矩和礼仪相处,并不适合像常人一样温情地说话。
他刚才朝自己发了那么一大通火,玉栖此刻也懒得说些有的没的。她径直问出了自己最关切的问题,“陛下说‘情郎重要,母亲就不重要了’,是什么意思?”
赵渊道,“字面意思。”
他说话的语气浑然天成,自有股肃穆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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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栖再不冒险顶撞他。
当下两人再无话。
玉栖随赵渊进了木屋。她没有跟他甩脾气的资格,只得主动妥协,寻药膏来,给他的手上药。
他这一次仿佛被气得不轻,阖眼扶颐靠在墙边,另一只手交到玉栖膝上,任她上药。
竹林幽寂,长日静默,最大的声音就是风打颤叶的沙沙声。空气略微有些冷凝,一场战火刚刚爆发过,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还未散去。
赵渊的手不知冷热地躺在她的膝上,凸起的青筋,骨白的肤色,事事处处都特别温顺,只像在依赖她,一点威胁都没有,不似方才恐怖得能掐断人的脖子。
他原本长得就不差,此刻这般静谧无害地闭目养神,那些冰冷高峻的气息仿佛也被敛起,让人敢接近了些。
赵渊给她上过两次药,这次反过来了,也轮到了她给他上药。只是玉栖没想到,皇帝居然也会受伤,也需要上药。
活死该,是他自己发疯弄的。
玉栖怕又惹他生气,手下轻轻地涂着药膏,大力也不敢使。他长长的睫毛阖起,遮下淡淡清辉,那样静隽,仿佛睡着了。